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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我將會說你會體貼人,待人厚道,又不苛求於人。你從不發愁,也不令人討厭,還很容易滿足。”

“盡是荒唐話。”她說,“不過我可以這麼告訴你:我曾經見過少數能向經驗學習的人,我是他們中的一個。”

LⅩⅦ 菲利普急不可待地盼望著回倫敦。他在布萊克斯特伯爾度假的兩個月當中,諾拉頻頻來信。信都寫得很長,筆觸有力、大方。信中她以風趣、幽默的筆調描述日常瑣事、女房東的家庭糾紛、妙趣橫生的笑料,排練節目時滑稽好笑的煩惱——她正在倫敦某家劇院的一個重要劇目裡當配角——以及她跟小說出版商之間的種種奇遇。菲利普讀了很多書、游泳、打網球、航海,10月初,他又在倫敦住了下來準備參加第二輪聯試。他急於要透過這次考試,這樣他就可以結束那些枯燥無味的課程。此後,學生就可以在門診部實習,除了跟書本打交道外,還得接觸各色各樣的男女病人。菲利普每天都去看望諾拉。

這個夏天勞森一直在普爾,他在港口、海濱都作了許多寫生畫。他受委託畫了兩三副肖像畫。他打算待在倫敦,直到光線不好,沒法畫下去時再走。海沃德也在倫教,他意欲到國外過冬,不過由於下不了決心,所以逗留了一週又一週。海沃德這兩三年來發胖了——菲利普第一次在海德堡見到他迄今已有5年了——他過早地禿頂了。他對這一點很敏感,所以特地留長髮掩蓋住頭頂那塊不雅觀的地方。但他的眉毛現在很俊俏,這是他唯一的安慰。他的藍眼睛已經黯然失色,無精打采地低垂著,那張嘴失去了青春的豐滿,顯得蒼白無力。儘管他仍然含含糊糊地談論著將來的打算,可已經逐漸缺乏說服力了。他也意識到他的朋友們不再相信他,他兩三杯威士忌一下肚,就易流露出悲哀傷感的情緒。

“我是個失敗者,”他嘟噥著,“我適應不了人生鬥爭的殘忍,我所能夠做的是靠邊站,讓那些庸俗之輩蜂擁而過,去追名逐利。”

他給人的印象是:失敗比成功更加微妙、更加高雅,他暗示他的冷漠是由於厭倦了一切平庸、低下的東西。他大談特談起柏拉圖。

“我以為你現在不再研究柏拉圖了呢。”菲利普不耐煩地說。

“是嗎?”他揚了揚眉毛問道。

他並不想繼續談這一話題。近來,他發現沉默對於保持尊嚴很有效。

“我真不明白,老是讀同樣的東西有什麼用。”菲利普說,“那是變相的懶惰。”

“你認為你有那麼好的腦子,僅僅讀一遍就能理解這個最淵博的作家的作品嗎?”

“我不想理解,我不是一個評論家。我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我自己才對他感興趣的。”

“那你為什麼要讀書呢?”

“部分是為了消遣,部分也是為了瞭解我自己。讀書是我的一種習慣,不看書就好像不抽菸那麼難受。我讀書,似乎只用眼睛,不用腦子,但偶爾遇到某一段,也許只是一個詞,它對我有所啟發,我就把它吸收了。既然我已經從這本書上得到一切對我有用的東西了,再讀十幾遍也不會獲得更多的東西。你看,一個人就好像是一朵沒有開放的花蕾,你所讀的以及你所做的對它基本上不起什麼作用。可是有些東西對它卻有特殊的意義,它們能開啟花蕾的一瓣花瓣,花瓣一瓣瓣地開放,終於開成了一朵花。”

菲利普對自己的比喻並不滿意,但他不知道除此之外該如何表達一件他雖然感覺到了,但又尚未弄清的事。

“你想幹一番事業,還想出人頭地。”海沃德聳了聳肩膀說,“這多麼庸俗。”

菲利普到現在已經很瞭解海沃德了。他既軟弱又虛榮。他虛榮心太強了,你得時時留心,以免傷害他的感情。他混淆了懶惰和理想主義,分不清這兩者。有一天海沃德在勞森的畫室遇到一名記者,這個記者被他的滔滔不絕的談話迷住了。一星期後,一家報紙的編輯寫信來,建議海沃德寫一篇評論。海沃德整整48小時坐立不安,拿不定主意。長期以來,他一直說要從事這類職業,因此,不好意思斷然拒絕,可是一想到要具體地做點事,他又感到恐慌。最後他還是謝絕這一請求,這才鬆了一口氣。

“幹這種事會影響我的工作。”他告訴菲利普說。

“什麼工作?”菲利普粗聲租氣地問道。

“我的精神生活。”他回答說。

接著,他又繼續談起日內瓦教授艾米爾的軼事。這位教授沒有取得他的才華能夠取得的成就,直到他去世的時候,才在他的檔案中發現了他的詳盡而絕妙的日記。它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