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再問下去是愚蠢的,可是他無能為力。)
“沒錯,我是喜歡你的。”她常這麼回答說。
“只是這樣?可我一心一意地愛你呀。”
“我不是那種人,我不善花言巧語。”
“要是你知道一個詞就能使我多麼快樂就好了!”
“嗯,我的老話是:請你不要苛求,不喜歡時也得忍著點。”
可是有時她表白得更坦率,當他問及這個問題時,她回答道:
“哦,別再這樣問下去了。”
爾後,他繃著臉不吭聲。他恨她。
而現在他說:“好吧,假如你是這麼想的,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屈尊跟我出去。”
“這不是我要的,這你最清楚,是你要我出去的。”
這句話強烈地傷了他的自尊心,他氣憤地回答:“你以為我只配在沒人邀你時請你吃飯、看戲,而一旦來了個什麼人我就得見鬼去嗎?多謝你了,我被人利用夠了。”
“任何人都不能這樣對我說話,我要讓你看看我多麼想吃你的臭飯!”
她站了起來,披上外套,很快地走出餐館。菲利普仍然坐著。他決定一動也不動地坐著。可是過了10分鐘,他又跳上出租馬車去追她。他估計她會搭公共汽車到維多利亞火車站,因此他們將大約同時到達。他見到她在站臺上,便避開了她的視線,乘同一列火車到赫爾內希爾。他打算待到她踏上回家的路,避開不了他的時候才和她說話。
她一拐出燈火通明、車馬嘈雜的大街,他就趕上她。
“米爾德里德!”他喊道。
她繼續往前走,既不看他一眼也不回答。他又喊一聲,她才停下來面對著他。
“你要幹什麼?我看見你在維多利亞車站徘徊。為什麼還來纏我?”
“我太對不起你了,你能原諒我嗎?”
“不,我討厭你的脾氣和嫉妒心。我不喜歡你,從來就沒喜歡過你,永遠也不會喜歡你。我再也不想跟你來往了。”
她匆匆地往前走,他只好快步趕上。
“你從來不體諒我,”他說,“當你對一個人冷淡時,還儘可以顯得高興、溫和,可是當你像我這樣墮入情網時,就難了。可憐我吧,你不喜歡我,我並不在乎,畢竟不能強求,我只要你讓我愛你。”
她不講話,繼續往前走。眼看離她住的房子只剩下幾百碼了,菲利普感到揪心的痛苦。他低聲下氣,語無倫次地傾吐愛情和懺悔。
“只要你原諒我這一回,我保證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你願意跟誰出去就跟誰出去,如果你有空,想跟我出去那我再高興不過了。”
她又停下來,因為他們已經到了那個街口,他們總是在這兒分手。
“現在你可以走了,我不要你走到我的家門口。”
“你要說你原諒我,我才走。”
“我對這一切感到厭倦。”
他猶豫了一會兒,因為他本能地覺得他能說一些話來打動她的心。但這些話要說出口連他自己都感到噁心。
“太殘酷了,我真受不了。你不知道一個跛腳的人心裡是什麼滋昧。當然你不喜歡我,我不能期望你喜歡我。”
“菲利普,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趕忙回答說,聲音裡突然帶有幾分憐憫。“你知道不是這麼回事。”
現在,輪到他演戲了,他壓低嗓門,帶著沙啞的聲音說:
“唉,我已有這個感覺。”
她握住他的手,望著他,兩眼淚汪汪。
“我向你保證這對我無關緊要。除了起初的一兩天,以後我就不曾想起你的跛腳。”
他保持陰鬱、悲哀的沉默,要讓她認為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菲利普,你知道我很喜歡你,只是你有時候太令人難堪了。讓我們和好吧。”
她將雙唇向他湊了過去,他舒了一口氣,吻了她一下。
“現在高興了吧?”她問道。
“高興極了。”
她向他道了晚安,趕快回家。第二天,他帶來了一塊帶飾針的小懷錶給她別在衣服上。她一直想買這種表。
可是三四天以後,當她替他上茶點時,對他說:“記得那天晚上向我作的保證嗎?你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算呀。”
他很明白她的意思,心裡準備著如何對付她下面的話。
“因為今天晚上我要和上次告訴你的那位先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