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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幽默高興地眨著眼睛,開了另一種藥,而不用那個學生建議的藥。當兩種病例同型別時,那個學生照醫生給前一個病人開的處方治療時,蒂勒大夫卻又別出心裁地想出別的方案。有時,他知道藥房裡的人已累得要命,他們總願意拿那些已經準備好的藥,那些多年的臨床經驗證明療效靈驗的該院的混合劑。但他為了開心,故意開出複雜的處方來。

“我們得給藥劑師找些事兒幹,假如我們老是開‘合劑:白色的’他的頭腦就會遲鈍。”

學生們哈哈大笑,醫生便來回看了看他們,對自己開的玩笑頗欣賞。然後他按電鈴。當門房探頭進來時,他說道:

“請叫複診女病號。”

他將身子向後仰,悄聲與住院醫生閒聊著。這時門房趕著老病號來了。她們走進來,有成群結隊的貧血的女孩子,留著蓬鬆的劉海,嘴唇慘白。她們不能消化那些惡劣的且食不果腹的食物。老太太,有胖有瘦的,由於生育過多而早衰。她們一到冬天就咳嗽不止。女人們往往患這個病那個病的。蒂勒爾大夫和住院大夫很快地看完她們的病,時間在流逝著,小房間裡的空氣也變得越來越渾濁了。大夫看了看手錶。

“今天有很多初診的女病人嗎?”他問道。

“我想有不少。”住院醫生說道。

“我們最好讓她們進來,你繼續看老病號。”

她們進來了。男人最常見的病都是飲酒過度引起的,女人則是由於營養不良。大約6點,病人都看完了。菲利普由於老站著,空氣又渾濁,再加上他全神貫注地觀察,累得他疲憊不堪。他和其他助手們慢慢地走到醫學院去用茶。他發現這是項引人入勝的有趣的工作。藝術家在加工的那些粗糙的原材料中存在著人情味。當菲利普突然地想起自己現在正處於藝術家的地位,而那些病人們正是他手中的膠泥時,他感到一種奇特的興奮。他風趣地聳聳肩膀,回憶起在巴黎的生活,他熱衷於顏色、色調和明暗配合,天曉得是些什麼玩藝兒,一心要創造出美好的事物。現在,直接與男人、女人接觸使人有一種他從來不曾知道的力量。他發現,看著他們的面孔,聽著他們說話,本身就有無限的樂趣。他們走進來,各有各的特色,有些是粗魯地拖曳著腳步,有的踏著輕快的碎步,有的則邁著沉重的、緩慢的步伐,還有些則羞羞答答、忸忸怩怩。你常常可以憑外表猜出他們的職業。你學會該如何向他們提問題,才能使他們聽得懂。你也可以覺出在哪些問題上他們幾乎都扯謊,然而,透過哪些問話,你又能夠獲得真相。你可以看出人們對待同樣的事物的不同態度。對診斷出危險的病症,有的聽了付之一笑或開個玩笑,有的卻一言不發、失望至極。菲利普發覺自己跟這些人在一起時不像平常跟其他人在一起時那麼害羞;他並不覺得這純屬同情,因為同情意味著恩賜態度。可是他和他們在一起覺得自在。他發現自己能夠使他們感到寬慰,不緊張。當一個病人交他檢查,看看他能找出什麼毛病時,他彷彿感到那病人以一種特殊的信任把自己託付給他。

“也許,”他微笑著心裡尋思,“也許我生來就是當醫生的料子。假如我碰巧選擇了正適合我乾的職業,那才有意思呢。”

在菲利普看來,在所有的助手們中唯有他看出了下午的戲劇性的趣味。對其他助手來說,男人和女人只是病人而已。如果病例複雜,他們就精神抖擻;如果病例一目瞭然,他們就覺得厭煩。他們聽出雜音,或發現肝有異常,便大驚小怪;肺部有了不尋常的聲音就會給他們提供談論的話題。而對菲利普來說就遠不止這些了。他發現單單看看他們,看看他們的頭和手的形狀,看看他們的眼神和鼻子的長度,就蠻有趣了。在那間房裡,你看到人的本性遭到奇襲,習慣的假面具常常被粗魯地撕下了,把赤裸裸的靈魂呈現在你的眼前。有時,你還可見到那感人至深的天主的禁慾主義。有一回,菲利普遇到一個粗魯、文盲的男病人,告訴他,他的病已經沒有希望了。菲利普剋制著自己,而對使得這個病人在陌生人面前表現得那麼堅強的了不起的本能感到驚歎不已。然而,當他只是獨自一人面對自己的靈魂時,他還有可能這麼勇敢嗎?那時候他會陷入絕望嗎?有時也會出現悲劇。有一次,一個年輕女人帶她妹妹來檢查。她妹妹18歲,長得眉清目秀,一雙藍色的大眼睛,一頭金髮讓秋天陽光一照,閃爍著縷縷金光。她的膚色美得驚人。學生們微笑著,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在這昏暗的房間裡他們難得見到這麼漂亮的姑娘。病人的姐姐講述了家庭病史,父母親都死於肺結核。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也是得這種病死去,一家子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