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粟娘笑道:“你如今是大了,要守規矩了,當初你身上的衣裳從裡到外都是我洗的,那兩個月也沒見著你害半點臊。”
比兒在裡頭,安生在外頭都笑了出來,便聽得腳步聲響,安生走了進來。齊粟娘見得他一身茄花紫貂鼠翻毛錦袍,襯得一張唇紅齒白地俊臉,進來便要給她磕頭,笑著攔住道:“罷了,不用磕頭了。比兒,給我們安二管事端張椅子,上盞茶。”
安生笑嘻嘻呈上兩個牡丹剔漆食盒,甩袖子打了千,在鐵力木束腰四足坐墩上坐了下來。
他看著比兒將盒子裡熱騰騰的燕窩湯、碎金飯、析魚羹、浮萍面取了出來,笑著道:“這四樣飯菜是大奶奶親手給姑奶奶做的。”又見著比兒在桌上擺了千金碎香餅子、花折鵝糕、雲頭對爐餅、幹炙滿天星四糕點,“這四樣糕點是姨奶奶在小廚房裡端出來的,小的估摸著,就算不是姨奶奶做的,姨奶奶怕也是費了心。”又喝了半口茶,“小的坐穩了,姑奶奶只管垂問,小地知無不盡。”
齊粟娘瞅著安生。“你人在這裡。府裡頭地動靜倒是一清二楚。說說罷。那府裡可安生?”
安生臉上地笑便有些苦。“大爺和大奶奶回來後。姨奶奶自是鬧了一場。大奶奶卻也沒理她。”頓了頓。“大奶奶眼不瞎。小地當初都看出來了。大奶奶自也看得出姨奶奶和她生得有幾分像。只說難怪她委屈。”
齊粟娘嘆了口氣。“如今處得可好?”
“姨奶奶隔個一月半月。便要吵一回。大奶奶雖是讓她。卻也是個火爆性子。三回裡最多也能讓一回。又狠不下心著實發作她。只罵大爺。”安生無奈道:“這一月倒是沒吵了。兩人好得和親姐妹似地。”
齊粟娘驚笑道:“這又是唱哪一齣?”
安生臉上地笑再也撐不住。愁眉苦臉道:“大爺在外頭包地一個姐兒。叫彩雲地。有了身子。抬過府裡來了。”
齊粟娘大喜若狂,頓時站起,“有身子?幾個月了?如今身——”突地卻又頓住,臉上喜色漸漸收了大半,苦笑道:“嫂子和月鉤兒——”嘆了口氣,看向安生,“看你這臉色兒,你大爺多久沒回府裡了?”
安生垂頭喪氣道:“打從那姐兒抬進府裡,只說是肚子痛,拖著沒給大奶奶磕頭端茶,大爺就沒敢回過府。如今一直在九爺府後街裡住著。”
齊粟娘慢慢坐回炕上,“她必也是知曉哥哥沒得子嗣,方敢這樣……”冷笑道:“我嫂子進門才半年,倒叫她小看,你糊塗大爺竟也沒說話?她跟了你大爺多久了?”
“姑奶奶不知道,姑奶奶還在京城沒出嫁的時候,彩雲就跟著大爺了,到如今已是七年。”安生突地又笑了起來,“按說,她十四歲被大爺梳籠了,對大爺也算是死心踏地,大爺在外頭跑了一年,她老孃逼著她找新客,她擰著沒應。又哭又鬧又尋死地,被老孃打得不**樣,大爺多少也是記著這個情份,她又懷了孩子,不肯去認真和她計較。”
齊粟娘微微一怔,“竟是這樣……”半晌沒有說話,良久方嘆道:“這又是怎麼說的……”
安生瞟了一眼桌上的飯菜糕點,“彩雲姑娘到底不如大奶奶和姨奶奶聰明……難怪那樣的情份,跟了大爺七年……到如今才抬進府來……”
齊粟娘一時愕然,醒過神來,笑啐了安生一口,“你大爺不在府裡,你如今可是投靠到你大奶奶和姨奶奶那頭去了?倒在我面前說這些……”
安生半點不怕,仍是笑嘻嘻地道:
哪裡會投靠別人,小的跟著大爺這些年,只認得咱齊主子,小的要是這點眼力價也沒有,也不配到姑奶奶跟前來說嘴不是?只求姑奶奶好歹可憐可憐大爺,當初大爺和姑奶奶住的那小院子,還不及小的如今院子一半的一半,大爺他可怎麼受得住?”
齊粟娘哭笑不得,“我是嫁出去地姑娘,不是哥哥的老孃,自古道長嫂如母,那幾位都是我地嫂子——”
“小的不怕打嘴,大膽說一句。”安生陪笑道:“書上說地是一回事,天下過日子又是一回事。北邊姑大,南邊舅大,北邊滿人的規矩是姑娘比嫂子尊貴,咱們也算是入鄉隨俗,不說姑奶奶嫁出去是四品地命婦,便是沒嫁在家裡做老姑娘,也是當家姑娘,咱齊府裡的事沒有姑奶奶不能說的。再者,大奶奶面上厲害,對大爺喊打喊罵,心裡卻是個軟和人,狠不下心管不了人。月姨奶奶那是個一眼看到底,有勇無謀的,能保住自己就好了。彩雲姑娘根底薄,到如今也沒有活明白,是個給點顏色就要上臉的。這三位湊一塊,大爺他又是——”
齊粟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