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粟娘白天裡趕著醃齊強最愛吃的三雜醬菜,晚上撒粉裁紗,燒鬥熨衣,一直忙了十多天,便有齊強的小廝安生到了清河,打前站報信。
安生不過才十二三歲,生得頗是俊秀,只是有些瘦削,笑嘻嘻地進了中門,到了堂屋,在門口利利索索給齊粟娘請了安,說道:“小的給姑奶奶請安,大爺讓小的給姑奶奶帶話,後日船就到了清河碼頭了,等到了碼頭,見了面,求姑奶奶給幾份體面,回家了再教訓。”
齊粟娘在堂屋裡聽著,頓時笑了出來,啐了安生一口,道:“小猴崽兒,和你大爺在外頭混了一年,學得這樣油嘴滑舌,在門口佇著做什麼,還不快進來,細細和我說說。”
安生亦是一臉的笑,走了進來,被齊粟娘按著半坐在椅上,一口氣喝了半盞茶,才道:“姑奶奶,大爺這一年在外頭辛苦是沒得說的,秦官家寫信過來,說九爺給大爺弄了個正六品千戶,在京城裡買了一處三進大宅子,送了兩個姑娘,就等著他回去呢。”站起謝過齊粟娘端過來的桂花夾層小湯圓,呼呼吹著,笑道:“大爺回了九爺,饒三個月的假,過來看看姑奶奶,只說誤了姑奶奶成親,要過來給姑奶奶賠罪,九爺二話沒說就準了,這不,奴才就侍候著大爺來了。”
齊粟娘心中又憂又喜,憂的是這般重賞必有緣故,齊強不知吃了多少苦頭辦了什麼事。喜的是,刨開路上的日子,他能來家裡住上兩個月,他們兄妹夫妻三人,共享天倫。
當日無話,到得三天後,齊粟娘坐著官轎,讓換了新衣的安生牽了匹馬,早早來到清河碼頭,在河邊柳蔭下等待齊強。
正文 第十三章 探親訪友的齊強(二)
齊粟娘把轎上窗簾揭了一條縫兒,盯著碼頭看,到得,果然見得一艘江淅平底五艙大客船到了岸,頭艙門一開,便見著一個身著蔥綠四團八花撒子單長衫,油綠綢子單褲,外罩月白馬褂,腳套福字履的高俊男子,揹著個深藍布包袱走了出來。齊粟娘一見大喜,正要呼他,那男子眼光兒一掃,立時看到了柳蔭下的綠暱二人抬官轎和轎邊的安生,裂嘴一笑,叫了聲:“妹子!”大步走了過來。
安生一步上前,揭了轎簾,齊粟娘彎腰走出,歡喜道:“哥哥!”
齊強已是走了上來,上上下下打量了齊粟娘一番,笑道:“就愛穿這身喜鵲袍,如今成親梳上髮髻了,把這碎花巾子一包,就是一個漁婆髻,好在別有風致,也算過得去,否則真是個窮魚婆了,哪裡像個六品誥命?”
安生掩嘴偷笑,上前接過齊強手上的包袱,齊粟娘惱道:“是誰說不要在碼頭上教訓人呢?我不像六品誥命,你這當哥哥的誤了妹子成親,算是什麼?”
齊強立時軟了腰,陪笑道:“妹子,我的好妹子,這喜鵲袍又清雅又花哨,原不是尋常人能穿出個味來的,也只遇上咱妹子這樣的美人兒,既知書達禮,又大度體貼,這喜鵲袍才算遇上了明主,見得了青天……”
齊粟娘笑得不行,啐道:“哥哥慣會在婦人堆裡周旋,如今拿這些花巧語來哄自己的妹子,你也好意思!”說罷,指著安生牽的馬道:“快上馬,我們回家去,先讓你好好歇歇,再來審你。”
齊強笑著應了,見著齊粟娘上了轎,便翻身上馬,轉眼看得安生身上的新衣,笑罵道:“爺還沒制新衣呢,你這小子就先穿上了,比爺還會享福。”
安生急道:“小的怎麼敢在爺的前頭享福,這是姑奶奶給小的制的,一身兒衣褲鞋襪,制了兩身,這還是外頭裁縫製的,姑奶奶嫌糙了,大爺沒看到姑奶奶親手給你制的那幾身,那可精細著呢。”
齊強心中歡喜,催著馬到了轎邊,一面和齊粟娘說笑,一面向草堂而去。
草堂裡早衙已散,雲典史去了罈子裡和連震雲商議,正說話間,李四勤大驚小怪地走了進來,叫道:“大哥,你說怪不怪,方才俺去了趟碼頭,正巧見著齊大蟲那婆娘和一個俊後生說說笑笑,一起兒回了草廳子。”頓了頓,“這倒也罷了,最奇怪的事,俺瞅著那俊後生,怎麼越看越像齊三?”
雲典史早習慣了李四勤對縣臺夫人的稱呼,已經不當一回事,聽得如此,奇怪道:“齊三?難不成是她家裡人?不對啊,她只有一個哥哥,如今在九阿哥府上當二管事,應在京城得意呢,怎麼跑清河來了?”
連震雲聽得“九阿哥”幾個字,眉頭一皺,問道:“老雲,她哥哥叫什麼名字?”
雲典史搖頭道:“我也不太清楚,那會兒皇上下旨讓他們成親,她哥哥也沒能趕過來見禮,我倒是聽陳大人提起過,他們倆不是親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