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乘船入川,要經過城陵磯,何不先返嶽州,找機會與快活刀談談?
打定了主意,他安心進食。
而在近窗的一桌,一個臉色薑黃的小流浪漢,向同桌的兩個大漢低聲說:“兩位,看到藍巡捕撈外快的情形了吧?”
“看到了,油水不少。”一個大漢點頭。
“這種事平常得很,小兄弟,你大驚小怪。”第二名大漢用平淡的口吻說:“一個巡捕,一個月連糧帶響沒超過二十兩銀子,吃的是刀口飯,沒有外快,鬼才幹。”
“你們不去問問?”小流浪漢陰笑著問。
“問什麼?”第一名大漢撇撤嘴。
“如果事關你們鹽運司武昌分司的事,那又如何?”
“唔!你小子說得對。”第二名大漢色動。
“趕。快去追藍巡捕,還來得及。”小流浪漢繼續扇風撥火。
“對,咱們這就走。小子,酒錢你付。”
“那是當然。喂!有好處別忘了我小天罡。”小流浪漢擠眉弄眼做怪相。
兩大漢匆匆走了,去追藍巡捕。
鹽運司在武昌設有分司,管制鹽運,當然也負責緝私。
鄢狗官在這裡逗留月餘,著著實實搜刮了數萬兩銀子和大批禮物,上起布政使大人,下迄各縣的縣丞主簿,大小通吃,誰敢不孝敬這位左副都御史,兼天下四大鹽運司的總理大人?管鹽運本來就是肥缺,都御史更負責專糾劾百官,辨明冤枉,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紀之司。
總之,上起各地藩王多養一個兵,下迄老百姓多吃一碗飯,都得管,不但管,而且要辦就辦。因此,鄢狗官為何吃盡天下大小官吏,日進斗金,其原因再明白不過了。
御史出京巡視天下,是嚴禁攜帶家眷同行的。
但鄢狗官不但帶了大老婆小老婆妾侍歌伎,連丫環使女奴婢也帶了一大堆,所經的各州縣大小官吏們,花在送這些女人名貴珍玩的錢,委實令人不勝負荷,僅靠他們的俸給張羅,不把老婆孩子餓死才是怪事,試問錢從何處來?因此,朝廷有了四大奸惡,天下各地的大小官吏,也就成了無官不貪的民窮財盡境界。
第一大奸嚴嵩,在故鄉袁州,把整座城作為家宅,宮殿祟樓佔了大半個袁州城。
宅院裡,養了二千名親兵勇士,千餘名打手保鏢,光吃米,一天也要一兩萬斤,錢從哪裡來?
這位四鹽司總理鄢大人,就是替嚴奸斂財的人中,最能幹的一個。
武昌的鹽運分司,有一批鄢狗官的忠實爪牙,直接由大總管拔山舉鼎掌握,巡江快艇傳遞訊息十分快捷。
武昌是大埠,湖廣的行政中心,在這裡負責的人,當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小流浪漢小天罡的食桌,與怡平的食桌相隔兩排座位。
怡平怎料想到有人弄鬼?他找線索的行動迅速秘密,按理不可能被人跟蹤監視的。
小天罡臉有病容,但眉清目秀,一雙眸子晶瑩明亮;少年人的眼睛本來就應該是如此明亮的。看年紀,約在十二三歲之間。穿得襤褸,臉有病容,大概日子不太好過,只好在外流浪為非作歹混飯餬口。
太過自信的人,早晚會倒楣的。
怡平太過自信,以為自己在城門關閉的前片刻出城,絕對不會有人看出他的身份,自然不會有人知道他的活動底細。
按理,他應該在得到訊息之後,立即離開現場,以免留下讓人追查的線索。
他走慢了些,剛喝乾最後一壺酒,剛打算離座會賬,甚至剛放杯站起,身邊已來了四個人,其中兩人就是與小天罡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大漢。
小天罡已經失了蹤,反正不知躲在何處看熱鬧了。
食客甚多,川流不息來來往往,人聲嘈雜,地方窄小,誰會注意計算自己的陌生人?
怡平剛站起,便心生警兆,終於發現從後面擁來的四個人來意不善,沉著地扭頭察看。
四個人兩個左右欺近,幾乎貼身而立,完成了左右挾持的局面,控制了情勢。另兩人左右繞過,把住了食桌的左右兩側。
四個大漢衣下皆鼓鼓地,有匕首或牛耳尖刀一類短傢伙。
“閣下。”把住食桌右首的大漢獰笑著打招呼:“藍巡捕告訴你什麼了?”
他還不知道另外有人搗鬼,對方的快速行動也令他心中暗驚。
“哦!藍頭怎麼幹起兩面拿錢的混帳事,砸自己的招牌了?”他不勝懊惱地說:“老兄,既然你們已找過藍頭,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