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正開徵之後,毛一鷺才傻了眼,欲取之必先予之,張恪竟然先從官府下手,把胥吏佔有的乾股份子錢全都清理出來,交還中小商戶。對一些經營困難的,張恪還特准只報稅而不徵收,寬限三年,讓大家休養生息,從胥吏的壓榨之中緩口氣。
這手實在是太厲害了。粗略一算,除了那些不法商鋪,普通百姓非但沒有增加負擔,還減輕了。
聽起來就像天下奇聞,可是偏偏就在張恪手裡做到了!
不過毛一鷺卻絲毫沒有歡喜,臉上彷彿吃了一輩子苦瓜,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國公爺,下官以為,以為,您還是收手吧!”
“絕對!”張恪冷笑道:“百姓得利。朝廷開闢財源,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為什麼要收手,沒有道理嗎?”
“唉,國公爺,您就別跟卑職裝糊塗了,您的辦法是好,可是把胥吏全都得罪了。他們貪婪,粗鄙。缺德帶冒煙,可是您老別忘了,衙門的公事還要他們來辦。這些天就有一大幫人找到了下官府邸,他們都說再這麼下去。就告老回家了。下官都快成了光桿巡撫了!”
毛一鷺哭訴道:“下官說幾句不在行的話,從國初太祖爺立下的規矩,輕徭薄賦,一個縣只有縣令。縣城,主簿三個正兒八經的官,可是偌大一個縣。不是三個人能管的,所以有了三班六房,在三班六房之外,還有大量的師爺幫辦,這些人總要吃喝吧,朝廷不給俸祿,就只能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入股店鋪,賺點外快,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要是把財路斷了,您讓我拿什麼養活這幫人啊?”
聽著毛一鷺絮絮叨叨地說著,張恪輕蔑一笑:“毛中丞,你是捧著金飯碗要飯,開徵商稅之後,你手上的錢多了,難道還不夠俸祿嗎?”
一語點醒夢中人,毛一鷺突然瞪大了眼睛,對啊,這麼簡單的事情,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其實不是毛一鷺想不到,而是不敢想!
眾所周知,朱元璋稱得起是勤政愛民,只可惜他老人家出身貧寒,偏偏又討厭讀書人,在設計帝國制度,尤其是經濟制度的時候,完全按照農民的視角蠻幹!
他受夠顛沛流離之苦,就規定各種戶籍,讓百姓世世代代延續下去;他痛恨胥吏,就規定糧長制度,讓大戶收糧,上繳兩京;他覺得收上來稅,再發下去是脫褲子放屁,所以就允許各省留住自己的,然後在上繳國庫,造成龐大帝國每年歲入幾百萬兩的笑話……
說到底朱元璋就是不懂宏觀調控的道理,收上去的稅不只是財富,更是一種權力!在人事上,同樣如此,小吏在上面的眼裡不過是芝麻綠豆,可是在百姓眼裡,那就是天!
他們手上握著權力,偏偏朝廷的俸祿微乎其微,吃不飽的惡犬肯定會咬人。給主人帶來的麻煩只會更大。
一言以蔽之,朱元璋犯了掩耳盜鈴的錯誤,他放棄了一些政府的職能,而這些職能又不會消失,只能以另一種更無序,更高昂的代價落到百姓頭上,到頭來,百姓付出更多……
本來是基本常識,可是在祖制大於天的時代,儒家的文官集團根本不允許任何改變,只能任由事情惡化下去。
張恪選擇這個時候出手,正是看到了魏忠賢和東林黨相互廝殺,根本無暇他顧。正好趁著這個時候,用強力砸開腐朽的牢籠,重建全新的秩序!
正所謂打鐵還要自身硬,他第一刀看似砍向商人,實則是砍到了胥吏,看到了官僚體系的末梢神經。
“國公爺,其實小吏的活兒不好乾,有的要能寫會算,有的還要出生入死,和地頭蛇打交道。就算手上有了銀子,一時也找不齊。”
“不要急嘛!”張恪笑道:“人才就在眼前,捉人拿人,巡邏治安,我從軍中給你調人,他們可都是從戰場爬出來的,比起衙門裡的軟腳蝦強一萬倍!至於寫寫算算,更是容易,縣學府學有那麼多書生,地方上還有老童生。他們很多人都讀了半輩子書,心血都熬幹了,卻考不到功名。若是聽說能到衙門做事,當一個小吏,我看會有很多人爭搶的。”
“真是這麼回事啊!”
毛一鷺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急忙拱手說道:“國公爺,下官算是看明白了,您都把事情算計好了,不愧是我大明第一名將,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雖孫武諸葛不及也……”
“行了!”張恪打斷了毛一鷺肉麻的恭維,問道:“毛中丞,你看這個方案還有什麼漏洞沒有?”
毛一鷺急忙沉思,說道:“國公爺,還真有一個,就是新招募上來的人不熟悉情況,怕是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