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箇中年婦人疾步匆匆,小跑著從街道上走來,到了一家雜貨鋪的前面。抬頭一看,頓時嚇得她變顏變色。
“死老頭子,你不要命了!”婦人一步躥到男人的身後,拉住了他的胳膊。
“當家的,沒看到啊,大街上所有店鋪都關門了,你記著下板開門,就不怕朝廷的人找來?”
男人皺著眉頭,一甩袖子,冷笑道:“找來就找來,有什麼罪我頂著!老婆子,兒子都病了七天了,買藥看病,花錢像是流水,咱要是再不開門,一家人都要和西北風!”
婦人絲毫不退,冷笑道:“喝就喝,反正不能找死!看病的錢沒有,把我的嫁妝都賣了,當家的,聽我的,撐過這幾天吧!”
男人被說得動了心,唉聲嘆氣,就要往裡面走。
“慢!您是這家掌櫃的吧?”
兩口子彷彿中了定身術,回頭一看,只見來了十幾個人,有的穿著皂隸的衣服,有的穿著奇怪的草綠色衣服,手裡拿著火銃,上面還按著刺刀!
雖然不認識呢絨軍服,可是兩口子都知道是官府的人來了!
“這算是完了!”
婦人軟軟倒了下去。
“哎呀,老婆子,快醒醒啊!”
孫嘉聞摸摸鼻子,尷尬的抽抽鼻子:老子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至於嚇成這樣嗎?
“掌櫃的,你的夫人沒事吧?”
“沒,沒!”
“那就好!”孫嘉聞笑道:“你就不讓我進去看看!”
“啊!”
掌櫃的嚇得急忙爬起來,惶恐地說道:“小的無知,怠慢了官爺,恕罪恕罪!”
兩口子戰戰兢兢,請孫嘉聞進去,孫嘉聞帶著兩個人到了鋪子之中。雜貨鋪只有三間門臉,有鍋碗瓢盆,柴米油鹽,還有果脯蜜餞,針頭線腦一類的東西。
孫嘉聞看了看身後的兩個人,嘀咕幾句,笑著到了掌櫃的面前。
“我們估算了一下,一年少說能買三百兩銀子吧?按照百分之五徵稅,要交十五兩銀子稅金。”
掌櫃的一聽,輪到他天旋地轉,撲通摔在地上。
他的媳婦顧不上當家的,跪在地上嚎咷痛哭。
“軍爺開恩啊,軍爺留條活路吧!小店薄利經營,一年到頭都剩不下幾兩銀子,偏偏小兒又臥病在床,實在是拿不出一兩銀子,高抬貴手,饒過我們吧!”
“那可不成!”孫嘉聞笑道:“人生有兩件事逃不掉,一個是死亡,一個是納稅!拿去,這是稅單!”
掌櫃的悠悠轉醒,接過稅單,就彷彿拿到了地雷一樣,渾身哆嗦。
“軍爺,小的拿不出銀子,您看鋪子裡什麼好,您就拿走吧!”
兩口子抱頭痛哭,孫嘉聞看看這些東西,心中苦笑:“我要這些東西幹什麼!”
“你們先起來,還有件東西給你們,這是知州府衙典吏許坤和書辦,班頭,還有里長等人的乾股,加起來差不多有七成了!”
孫嘉聞忍不住嘆道:“賺錢不易,大頭兒都給了這幫蛀蟲,能不窮嗎!從此之後,你們只管交稅,其餘的剋扣都沒了!”(未完待續……)
第四百三十三章 開門大吉
張恪手裡拿著一摞卷宗,草草翻了翻,推到毛一鷺的面前。
“毛中丞,我朝商稅低得令人髮指,朝廷每年能拿到的不過幾十萬兩,幾乎不徵稅,可是商人,尤其是小商人,他們過得可好?”
毛一鷺不是傻瓜,要是過得好就沒人鬧事了。
“國公爺,地方盤剝剋扣,胥吏上下其手,只要有點權力,就能從老百姓身上挖一塊肉下來。再加上苛捐雜稅,負擔一點不輕。”
“沒錯!”張恪沉著臉說道:“一個雜貨鋪子,一年賣出三百兩,可獲利五十兩銀子,足夠一個三口之家舒舒服服過日子,甚至供養孩子讀書也沒有問題。可是呢,從縣丞,典吏,到三班六房,還有里長巡檢司,層層都要打點,送去幹股,孝敬銀子。每年利潤的七成都落到這幫人手裡,至於商戶,能賺的不過十五兩銀子!”
十五兩放在北方或許還能維持一家的生計,可是在江南只怕一年之中,要有大半年喝稀的,趕上家裡頭有人生病,只能舉債度日。
“毛中丞,胥吏盤剝無度,把本該屬於朝廷的稅收都給拿走了,眼看著民力凋敝,朝廷困頓,是在該死!”
毛一鷺默默無聲,他本來擔心張恪會直接搶奪,用暴力逼稅,如此一來江南就徹底亂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