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也就越邪門……
黑鷹特意在城中選了個偏僻角落降下,並未引來旁人的驚奇。蘇景騎了大半個月的鷹,終於能夠腳踩實地,心裡說不出的快活,可是他從鷹背上跳下,鞋底才剛一接觸地面,忽然驚呼了一聲,身體打晃險險就跌坐在地。
沒能站穩不是因為騎坐太久變得腿軟腳軟,而是地軟。看似堅硬的石板路,人踩上去,竟然軟綿綿的好像踏沙,直接就沒了少年的腳踝。
這樣的情形未免也反常了,蘇景愣了愣神,右腿單腳站穩,緩緩‘拔出’左腳,那腳下的青石板就好像水中的影子似的,微微起了陣漣漪便告復原,青石依舊,看上去硬邦邦的生冷。
再仔細看左腳上的鞋子,鞋底、鞋幫乃至鞋堂裡,盡是細細密密的黃沙,被太陽曬得發燙。
蘇景試探著走了幾步,腳下傳來的感覺明明白白,他就是踏足於沙漠,少年若有所悟,恰巧身邊有棵大樹,他試著伸臂一按,手上輕飄飄的不存絲毫感覺,就那麼把手按入了樹幹。至此蘇景終於明白了,這座大城、眼前一切,僅僅是一團浮光掠影,幻象罷了。
少年自角落裡轉出、走向大街,六兩緊跟在他身後,此刻妖怪也是滿目驚訝,一邊張望著城中的熱鬧景象,一邊嘖嘖稱奇:“據我所知這世上也有不少幻形化影的法術,但充其量一座破舊廟、一片小樹林…像老祖這般輕輕鬆鬆就催動起一座大城鏡幻像,這可是聞所未聞的事情,就是那傳說中裡專擅幻形的神獸蜃,怕是也未必能有這樣的法力!只是……老祖法駕何處?”
蘇景的神情迷糊到不能再迷糊了。他原來以為,下了雄鷹,面前有座山、山裡有個觀,觀中坐著個老道就是黑袍,哪想到竟會來到一座幻象大城中。這可讓他上哪找人去?
而那黑袍的靈識之影,自從降服六兩後就再沒出現過,蘇景試著喊了兩聲也不見有人答應,六兩小聲給他出主意,但又不敢直接說:“或者…我記得…小祖宗上次喚出老祖的時候正在自殺。”
蘇景不同意,萬一這次要是不靈了怎麼辦。
這個時候蘇景忽然身子一震,有個漢子自他旁邊路過,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蘇景頓時大喜,要知道這座城是幻象,可那漢子真正撞了他一下子,絕對是真實之人,這其中必有玄機,他立刻邁步追了上去,但是等他走上大街後便駭然發現…摩肩接踵、手腳相觸,身邊經過的所有人竟然都是真的,活生生、真實的存在。…;
有人嫌他莽撞,向他怒目而視;有人大度,被他碰到只是呵呵一笑;有人眼色機警,在蘇景碰到自己前就先伸手把他擋開了。
此刻六兩已經不再是驚訝,而是一副見了活鬼的模樣,聲音都忍不住微微發顫:“這…這城是幻的、人卻是真的?他、他們在這裡怎麼活?”
熙攘大街上,人們神情各異,或腳步匆匆有事在身,或皺眉微皺心有所想,或面帶笑容與身邊同伴談談說說,街兩旁的店鋪中有商有客,就著貨物地討價還價。
蘇景與六兩又特意去試探,城中所有的景物、甚至草木、花鳥、家畜這些事物統統都是幻境,觸手不存穿身便過,唯獨人是真實存在的……
幻的城、真的人。
城中人渾不知自己身處幻象中,活得……煞有介事。
饒是蘇景的膽量不小、六兩見多識廣,身處於如此詭異的情形中,兩人的胳膊上不由自主地炸起一層雞皮疙瘩。
蘇景搖晃了下腦袋,眼前的情形再如何古怪也和他無關,儘快找到黑袍才是正經,當下也不管那麼許多了,伸手隨意拉住一個路人:“這位先生,請問……”
不料此人正有急事在身,混不耐煩道:“我家娘子生了急病,我急著抓藥!”說著,胳膊用力一甩把蘇景推到一邊去了。蘇景無所謂,道了聲‘小子莽撞’,就打算再換旁人來去問,不過六兩見那漢子推人,當下就著腦了,一伸手抓住那路人,森森冷笑道:“能得我家小祖宗垂問,是你三生五世修來的福分……”
結果還不等妖怪把話說完,那人就又重複:“我家娘子生了急病,我急著抓藥!”說著,胳膊揮動又想要把六兩推開,六兩多大的力氣,被他拿住普通人怎麼可能掙脫?
路人不停掙扎,而口中就不停重複著‘我家娘子生了急病,我急著抓藥’,反反覆覆、來來回回,就是這麼一句話,除此之外再無旁言。
重複幾遍下來,六兩也就大概明白了,此人的腦子多半有些問題,否則怎麼可能就會說這一句話,這樣的人當然不會知道老祖在哪裡,當即也就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