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王室遠遠地打發到朝鮮去做諸侯,臨行之前,箕子去朝周,經過故都殷墟,看到宮室毀壞,原來繁華的王都成了一片廢墟,還長出了禾黍。史載,“箕子傷之”,因作《麥秀》之詩以歌詠之,殷民聞之,無不流涕。
黍離:悲悼故國的代表作(2)
而今歷史在這裡重演了,連詩人所感嘆的都是如此相似。“彼黍離離,彼稷之苗”,和箕子所唱的“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彼狡僮兮,不與我好兮!”如出一轍。
儘管西周開國之初的統治者早就說了,“殷鑑不遠,在夏后氏之世”。然而,終不免好了傷疤忘了痛,一旦國將不國,才又回想昔日,感慨如今。後世便依此詩詩題,稱之為“黍離之悲”。
《黍離》之詩旨,後世並無多大異義。雖然郭沫若認為是言舊家族悲傷自己的破產,餘冠英等認為是流浪者陳述他的哀思,藍菊蓀說是愛國志士憂國怨戰,程俊英持家園難捨說。陳子展意為是詩人過宗周故都,看見小米高粱都很茂盛,引起了無限的感慨,無限的憂思的詩。高亨認為是東周王朝的大夫,因事要到鎬京,看見原來宗廟宮殿所在的地方變成田野,長了莊稼,他悲悼西周滅亡,因此作詩。以上的解說實際上無非是要特標新意,其本質與《毛詩序》所持的見解(“黍離,閔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於宗周,過故宗廟宮室,盡為禾黍。閔宗周之顛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詩也。”)又有什麼差別呢?倒是漢代的“三家詩”與毛詩的看法不同。如韓詩認為是周卿尹吉甫次子伯封所作。《韓詩外傳》載魏文侯時提到《黍離》,說:“魏文侯有子曰擊,次曰訴,訴少而立以嗣,封擊中山。三年莫往來,其傅趙蒼唐曰:父忘子,子不可忘父,何不遺使乎?擊曰:願之,而未有所使也。蒼唐曰:臣請使。……文侯曰:中山之君亦何好乎?對曰:好詩。文侯曰:於詩何好?曰:好黍離與晨風。文侯曰:黍離何哉?對曰:……文侯曰:怨乎?曰:非敢怨也,時思也。……於是文侯大悅,曰:欲知其子,視其母;欲知其君,視其所使,中山君不賢,惡能得賢。遂廢太子訴,召中山君為嗣。”
按韓詩所述,趙蒼唐意在諷喻魏文侯不要重蹈吉甫殺孝子伯奇的覆轍,而吉甫則是信後妻之讒殺孝子伯奇,其弟伯封求而不得,作《黍離》詩。這是西周時事,曹植在《令禽惡鳥論》有載,王先謙是堅信此說。但我認為既是西周時詩,魏文侯何以不知有此詩?而這個魏文侯恰恰又是史上一有名人物。戰國第一個學術中心形成於三晉之魏的西河。這裡有兩個核心人物,一是魏文侯,一是卜子夏。禮賢下士的魏文侯也是魏國曆史上最出色的一個國君。《史記·儒林列傳》稱“是時獨魏文侯好學”。《漢書·禮樂志》說:“至於六國,魏文侯最為好古。”可以想像,如果是西周前詩,文侯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況且,此處魏文侯並沒有殺擊之心。擊在中山,訴為太子,互不相干,反倒是趙蒼唐提出要父子通使,趙諷此詩有些莫明其妙。以小人心度之,莫非還有挑起魏文侯殺擊之嫌。趙雲,“非敢怨也,時思也”,這句話也不通。連魏文侯一聽就知:“怨乎?”,即文侯聽出了詩裡的怨意,馬上質疑,趙一句“時思也”只不過是一種辯解。在我看來,這個趙蒼唐純是一小人耳。即便是一種“思”,明顯不是那種子思父。與毛詩比起來,毛詩更切合詩旨。實際上,即便是今天看來,這種“思”也是一種憂思,一種帶有天問的憂思。
這首《黍離》,沈青崖說的好:“述其所見,既非託物,因所見而行為之靡靡,心為之搖搖,亦是實寫其憂,而非由於黍稷引起,直是賦體,不兼有興。”如果是子思父,則應該側重思,而不是憂。而且,根據《詩經》的經驗,寫思往往多以比興的手法。
詩一開頭就點出了一幅頹敗的景象,而且這是一種無法修復的頹敗,故都城闕已完全被“黍離”所取代,蓬蓬春色、葳蕤草木中透露著滿目凌亂與荒蕪,如同今天那無法修復的圓明園一樣。彼,彼宗廟宮室。邁,行也。靡靡,猶遲遲也。搖搖,憂無所想。離離,散垂之貌。搖搖者,神魂之無主也;如醉者,意緒之俱迷也;如噎者,憤氣之填滿胸臆也。可見,愈是綠色離離,愈見出昔日繁華之瓦裂,見者之心都為之崩解。愈是春意盎然,愈是見出作者心中之冷。宮闕萬間都做了土,做了肥黍的肥料。那麼,導致這種劇變的到底是什麼呢?“悠悠蒼天,此何人哉?”詩人心裡應該馬上被喚回到當年那個烽火戲諸侯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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黍離:悲悼故國的代表作(3)
此情此景,“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