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憂傷的歌聲,迎著曠野裡的風迅速傳遍開來。衛國的難民們深受這歌聲的感動,他們隨即團結在戴公的周圍,在漕邑堅守下來。這歌聲,也隨著少婦的到來,傳遍了齊國上下,齊侯迅速派出以公子為統帥的軍隊前來幫助衛國(許穆夫人的姐姐宋桓夫人也請求宋國出面相救,戴公、文公就是在宋齊兩國的支援下繼位的)。這歌聲,也隨著衛國的逐步復興,竟然傳遍了中原諸邦。襄公十九年,魯國的宗卿穆叔到晉國去請求救援,不由得當廷賦出了這首《載馳》中的一句“控於大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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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馳:馬車上的心事(3)
論作詩的才華,許穆夫人之後,代有才人,但像《載馳》這樣把自己的心情寫得如此聲色俱美恐無來者,不能不令後人折腰歎服。為呼應自己在驅馬返國、無端受阻和衝破阻撓、進入故鄉原野時感情上的跳躍、張弛、起伏,詩人再三變換句式。或低吟,或陳述;或慨嘆,或斥責;舒緩的抒情,突而又化作熱切的呼告;中間還時時交替運用散句和排句。就使詩人之情感節奏像漲潮一樣,催動著衝漲、飛卷、澎湃、跌宕的氣勢,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讀者的心絃,使得這首《載馳》是“情動於中而發言為詩”的自然本真的流露,而且簡直是一幕幕無須加工的電影剪接鏡頭。
從此,許穆夫人這個名字,響噹噹地載入了史冊。
千載以下,馬車上的心事史不勝書。被人稱為第一大才女的蔡文姬,其經歷固然淒涼,其才情固然驚豔,然而她從異邦迴轉中原的馬車上所吟唱出來的全是一腔悲憤,悲憤中只見其才氣,而不見其胸襟,這樣的才女是不堪與許穆夫人媲美的;那位吟出“數十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的花蕊夫人,也只能望其項背。倒是在亡國傾覆之際,當大老爺們紛紛倒戈之時,一個妓女出身的奇女子柳如是,能夠承緒許穆夫人之風。
由此也就不難理解,衛國何以是秦並六國之時最後一個滅亡的邦國。
淇奧:歷經三千年風雨的君子之風(1)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衛風·淇奧
如果把《詩經》中那些帶有諷刺意味的詩比作電閃雷鳴,足以使一個即將或可能喪失歷史記憶的民族,驀然一驚的話,那麼,《詩經》中這些以歌功頌德為主旨的詩,就好比習習春風,悄然潤澤著一個嚮往未來嚮往正義的民族的心思。故於後者,“春秋觀志,諷誦舊章,酬酢以為賓榮,吐納而成身文”。於前者,“文溫以麗,意悲而遠,驚心動魄,一字千金”。
《衛風》之開篇,竟然是這樣一首頌歌,恐怕要令人吃驚了。一些不讀歷史的人會以為,衛國弱小,老被周圍強國欺侮,是國君之不爭氣也。是耶非耶?太史公司馬遷說:
“餘讀世家言,至於宣公之太子以婦見誅,弟壽爭死以相讓,此與晉太子申生不敢明驪姬之過同,俱惡傷父之志。然卒死亡,何其悲也!或父子相殺,兄弟相滅,亦獨何哉?”
終衛世家數百年間,數宣公、懿公一世最為混亂最為黑暗,乃至於一度亡國。然而,即使是宣公之時,尚且有兄弟“爭死以相讓”的故事,令太史公憫其悲,傷其情。太史公說的有理,與其他諸侯國比起來,衛國算是相當文明的邦國了,讀一讀《史記》“世家”篇就可以明瞭。
這首《淇奧》,自《毛詩序》至今,其主旨基本無爭議。《毛詩序》說,“《淇奧》,美武公之行也,有文章,又能聽其規諫,以禮自防,故能人相於周,美而作是詩也”。
衛武公是西周時人,是衛國在位時間最長的一位國君,計五十五年。周平王元年,即衛武公四十三年,平王東遷,就有衛武公之功。史上把平王東遷,看作是東周與西周的分界線,那麼衛武公就橫跨了這一階段。《衛風》以頌武公之德開篇,可以推測,《衛風》產生的時間當早於《啵�紜罰�稚醞磧凇囤�紜貳�
衛國前期出了幾個明君。其開國之君是周武王弟弟康叔。三監之亂後,周公封康叔於衛,守殷墟故地。周公擔心康叔年少,作《康誥》、《酒誥》、《梓材》三篇以告誡康叔,“必求殷之賢人君子長者,問其先殷所以興,所以亡,而務愛民”,要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