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女氣的男人,最後,在我同他熟了以後,我發現他是一個討厭的傢伙。我在電話裡把這話告訴了馬克西;我可以從他答應的方式上分辨出,他不十分喜歡我說的話。他說盧克始終是我的朋友。這是夠正確的,但還不夠。真情實況是,我真的很高興盧克及時蹬了腿:也就是說,我可以忘記我欠他的一百五十美元了。事實上,在我掛上電話聽筒的時候,我實在感到很高興。不必償還那筆債務,這是卸掉了一副沉重的擔子。至於盧克的死,那一點兒也沒有使我不安。相反,這會使我能有機會去拜訪他的妹妹綠蒂,我總想要把她放倒,但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還從來未能做到。現在我可以看到自己在大白天到那裡,向她表示我的弔唁。她的丈夫會在辦公室裡,不會有什麼干擾。我看見自己用胳膊摟住她,安慰她;同一個悲哀中的女人玩玩真是妙不可言。我可以看見她在我把她往睡榻那邊移動時,睜大了眼睛——她有美麗的大眼睛,灰顏色的。她是那種一邊假裝在談論音樂或諸如此類的東西,一邊同你乾的女人。她不喜歡赤裸裸的現實,也就是說,赤裸裸的事實。同時,她又會存有足夠的心眼,塞一條毛巾在身子底下,免得把睡榻弄髒了。我徹底瞭解她。我知道,在她身上得手的最佳時機是現在,在她正對親愛的死者盧克流露強烈情感的時候——順便說一下,她並不以為他了不起。很不幸,今天是星期天,她丈夫肯定在家。我回到床上,躺在那裡,先是想盧克,以及他為我所做的一切,然後想她,綠蒂。她名字叫綠蒂——索默斯——我總覺得這是一個漂亮的名字。它完全適合於她。盧克很生硬,有一張骷髏般的臉。他無可挑剔,很少說話,她卻正好相反——溫柔,圓滑,說話慢條斯理,字斟句酌,動作慢悠悠的,會有效使用她的眼睛。人們從來不把他們當成兄妹。由於想她,我來了情緒,就想跟老婆玩玩。可這雜種,拿出她那清教徒的面孔,假裝嚇壞了。她喜歡盧克。她不會說,他是個了不起的傢伙,因為這不是她的方式,但她堅持說,他真誠可靠,是一個真正的朋友,等等。我有這麼多真誠可靠的真正的朋友,所以這話對我來說狗屁不如。最後,我們關於盧克爭論得不可開交,她遭到了一陣歇斯底里的攻擊,就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請注意,是在床上。這使我感到肚子餓。想到在早飯前哭泣,就叫我覺得可笑。我下樓去,給自己準備了一頓豐富的早餐,我一邊吃,一邊暗自好笑,笑盧克,笑他突然死去便一筆勾銷了的那一百五十塊錢,笑綠蒂以及那時刻到來時她會望著我的那種樣子……最後,最最荒唐的是,我想到了馬克西,馬克西·施納第格,盧克忠實的朋友,拿著一隻大花圈站在墓邊,也許在棺材往墓穴裡放的時候,他還抓了一把土撒在上面。不知怎麼的,這用話說出來似乎太蠢了。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顯得如此可笑,但它確實可笑。馬克西是一個笨蛋。我容忍他,只是因為他偶爾還可以接觸一下,然後就是他的妹妹麗塔。我曾偶爾讓他請我去他家,我假裝對他精神錯亂的弟弟感興趣。我總能吃上一頓好飯,而那位智力低下的弟弟確實很好玩,他看上去像一隻黑猩猩,說起話來也像。馬克西頭腦太簡單,一點兒也不懷疑我另有企圖;他以為我真的對他弟弟有興趣哩。 這是一個美麗的星期日,我像往常一樣,口袋裡大約有一個兩角五分錢的硬幣。我一路往前走,不知道該到哪裡借點兒錢。弄點兒錢倒並不難,但事情是要弄到錢就走,不要被人煩死。我可以想到就在附近的十幾個傢伙,他們會一聲不吭地把錢給你,可這卻意味著接下去聊個沒完——聊藝術、宗教、政治。我還有另一個辦法可以用,這辦法我在緊急關頭已用過多次,這就是到電報營業所去,假裝做一番友好的視察,然後,在最後關頭,暗示他們在抽屜裡好好找一找,看有沒有一兩塊錢,第二天就歸還。這也得搭上時間,甚至要寒暄一番。冷靜而精心地再三考慮之後,我決定,最好賭一下我在哈萊姆區的小朋友柯里。如果柯里沒有錢,他會從他母親的錢包裡偷到。我知道我可以依靠他。當然,他會要陪我,但我在傍晚過去之前總可以找到甩掉他的辦法。他只是一個孩子,我不必太顧及他的情緒。 我喜歡柯里的地方在於,他雖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孩子,但他絕對沒有道德感,沒有顧忌,沒有羞恥。他十四歲的時候到我這兒來找工作當送信人。他的父母當時在南美洲,他們用船把他送到紐約,由一個姨媽照看,這個姨媽幾乎立刻就勾引了他。他從來沒上過學,因為父母老是在旅行;他們是流浪藝人,乾的是“雜交與苦力”的活,他是這麼說的。父親進過好幾次監獄。順便說一下,他不是他真正的父親。總之,柯里來找我時,純粹是個孩子,他需要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