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這個年紀,你就能相信西部規
範是有價值的了。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佩金帕在《野戰群》裡用兒童來隱喻那些老人。他並沒有強調他們的榮耀,而是他們身上的幼稚。影片以天真殘酷的農村小孩開始,瑪帕切災難性地負於維拉之後,報信的小男孩驕傲地和將軍一起從血腥的拉斯特蘭卡斯戰場走開。這就是那個在最後一戰中殺死霍爾登,結束了大屠殺的男孩。在“天
使”的村子裡(這也是佩金帕心目中最重要的一場戲),查諾?烏萊烏塔(ChanoUreuta)飾演的老村民、農民革命者在與霍爾登、奧布
萊恩的談話中,說出了“狂野幫”的特性。“我們都夢想成為孩子。”他說,“即使是我們中間最壞的那些人。他們或許還比別人更想。”霍爾登問他:“那你知道我們是誰?”“是的,你們倆都是。”烏萊烏塔回答道。“我們三個都是!”霍爾登笑道。佩金帕將人物構思成了孩子,像我們對待小孩那樣,用實物來教育他們。“他們都是孩
子,”佩金帕說,“我們都是孩子。”
在《野戰群》中,佩金帕面對的是他個性中最激烈的那一面。一位佩金帕的舊相識最近說過:“我認為他是美國最好的導演,但我也認為他是個法西斯主義者。”他用的“法西斯主義者”一詞更多的指的是個性而非政治。佩金帕有一種激烈、盛氣凌人的傾向。他心裡有一種信仰,相信對男性氣概的終極考驗就是要壓制別人。他有著驚人的個人槍支收藏。他位於加州的家都由“西班牙僕人”打理,他們都不說英語。從這種意義上來說,佩金帕在自己家裡就是一個殖民者。他的一位好友記得,曾有一次他走進佩金帕的辦公室,發現他正專注地看著桌上的一隻籠子,籠子裡關著一條正在休息的響尾蛇和一隻嚇傻了的小白鼠。響尾蛇已經吃了一隻老鼠———或許是剩下的那隻的夥伴,這會兒正心滿意足地消化著胃裡的食物。“你覺得誰會贏?”佩金帕問他朋友。“你會贏,薩
姆。”朋友回答道。
但是,佩金帕個性中法西斯的那一面並不令他顯得有什麼特
別。諸如唐?西格爾、霍華德?霍克斯、薩繆爾?福勒(SamuelFuller)、安東尼?曼(AnthonyMann)等導演身上都有這樣的一面,還有我們中間那些一直想要相信,那些騎馬而來的殺手其實是在保護婦女、在保護西部平安的人,也是一樣。真正令佩金帕特別的,是他能做到直面自己個性中、美國電影中乃至美國這個國家中法西斯的那一面,並將之轉化為藝術。(我認識到法西斯是一個特別惡毒的稱謂。但它的惡毒其實暗示的是痛苦———而痛苦正是 。。
薩姆佩金帕去墨西哥(7)
當初佩金帕離開西部的童年故鄉時所經歷的那份情感。)
在《野戰群》中,佩金帕直視他自身法西斯主義的核心。之前得到規範保護的東西,在這裡被赤裸裸地呈現出來。西部片這一電影型別十分適合這樣一種檢視;讓…呂克?戈達爾注意到,西部片是現存唯一的法西斯主義流行藝術形式。在過去,西部片能永久儲存它自身的利他主義神話,但對佩金帕來說,那一神話已經在《午後槍聲》中光榮地死掉了。《野戰群》裡的西部佬已經喪失了他們的規範———留下的只有法西斯主義。《野戰群》的力量在於這樣一個事實:這種法西斯主義並非屬於佩金帕個人,它從核心上來說是屬於整個美國的。創造出西部片(還有共產主義陰謀論)的
美國,正是佩金帕決心在他自己的生命中來評價的那個美國。
就像是美國的前任“常駐硬漢”歐內斯特?海明威,薩姆?佩金帕也在公開地打著一場屬於他自己的仗,一場人生上和藝術上的仗。但是和海明威不同,隨著年齡增長,佩金帕不斷地直面他的自身。對海明威來說,他越是接近死亡,越是仰仗他的那些規範;而佩金帕卻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地拋棄了他的規範,寧可硬碰硬地面對死亡。《野戰群》是沒有船、沒有大魚或者天真小男孩的《老人與海》。它的痛苦是法西斯主義個性在面對它自己時的痛苦:認
清自己對控制和殺戮的愛,嘗試對自己做出評價。
近期那些美國電影佳作中———《邦妮和克萊德》、《步步驚魂》(PointBlank)、《美麗毒藥》(PrettyPoison)的新瘋子們,都有一個很強烈的環境背景,令他們的殺戮行為變得貌似合理,無論那環境背景是得克薩斯鄉村或者大蕭條時代,華麗的新洛杉磯抑或被汙染了的馬薩諸塞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