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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我追隨著敞蓬小車走了很長一段路,與其說我是追隨芒果不如說我是在追逐心目中的偶像。我是讀著這位工人詩人的詩長大的,我從小熱愛詩歌並嘗試著寫過詩歌,希望也能成為一位工人詩人。他的創作經歷似乎成了我進入詩壇的楷模,就像現在的追星族,終於有機會目睹偶像的風采,作為粉絲能不追逐著投去羨幕的目光?

在那個風雲變幻的年代,人的命運處於不可捉摸與無可奈何之中。政治人物像走馬燈來去匆匆,成過眼雲煙。

頂著芒果光環興奮了幾個月之後,這位工人詩人所在的工廠群眾組織對省革委開展的“三查”運動提出異議,這便觸怒了當權者,於是,工廠群眾組織被遣散,分別下放到各地縣小廠勞動,作為群眾組織頭頭的工人詩人,也被撤消職務,投進監獄。原本可以在報刊上熱情謳歌的詩人,一夜之間成了向隅而泣的囚徒。

幾年之後的春天,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在省體育館召開的一次群眾大會上又一次見到這位工人詩人。剛獲自由的他精神依然昂揚,講話被一陣陣掌聲打斷,臉上不再有迎接芒果時的微笑,剩下的是歷盡滄桑後的冷峻與無奈。

修水地處贛西北一隅,是民風淳樸文風鼎盛之地,宋代的黃庭堅近代的陳氏三傑都出生在這片土地上。修水縣文化館創辦的《山谷詩報》曾發表過我的詩歌,主編冷克明先生與我交往甚密。1998年春天江西穀雨詩會在修水召開,我應東道主之約出席詩會。

穀雨詩會是六十年代初邵式平省長倡導召開的,以後一直延續成為傳統,每年四月召開一次,成了江西詩人們的盛大節日。

這次詩會雖然在邊遠小縣召開,仍吸引眾多詩人前來。開幕式隆重熱烈,縣委領導致歡迎詞,省文聯領導講話表示感謝。我鄭重其事地坐在前排錄音,準備回省電臺後製成專題節目播出。會後安排參觀黃庭堅紀念館,一路上詩人們談笑風生。

晚上,我和省詩歌創作委員會主任程維、秘書長王治川同住一室,談鋒甚濃,聊到深夜。第二天一早,一位年近六旬的長者來到我們房間,我一眼看去有點面熟,卻一時想不起名字。他很有禮貌地掏出名片分發,名片上標明他的身份是“廣東XX製冷公司江西銷售公司代理”,哦,原來這位不速之客就是當年赫赫有名的工人詩人,紅極一時的風雲人物。經過多年的沉淪之後,對詩歌的熱愛初衷不改,經商之餘仍有雅興,竟未請自來自費到這幕阜山溝裡參加詩會。我打量著他的面容,歲月的風雨消磨了他昔日的風采,平靜安詳中看不出他明顯的表情。他和我們寒喧了幾句,找不到共同的語言,便留下幾首詩後告辭。

翻閱他的詩稿,有一首題為《登滕王閣》是這樣寫的:

一座重建的滕王閣

欣立在洪都故郡

南昌新城

朱閣如畫

重又高朋滿座

勝友如雲

煮酒高歌縱論古今

才華橫溢詩思銳敏

水耀新彩

映照贛江岸景

山添秀色

裝點井岡畫屏

今日江西

山飛水奔展新貌

秋水長天

濃墨重彩寫新春

看完他的詩,我們都沒有說什麼,能說什麼呢?他的詩語言平直,構思簡單,缺乏詩意,己經遠離時代了。

在當晚的詩歌吟誦會上,許多詩人紛紛登臺吟詩,有成就的老詩人被眾星拱月般坐在顯眼處,我卻沒有發現這位工人詩人的身影,他可是六十年代初參加過第一屆穀雨詩會的*啊!詩歌畢竟是屬於年輕者,那個曾引領過我走入詩壇的工人詩人只能屬於歷史。

若干年之後,我為萬燕錄製了一個文學專題節目,並製成CD光碟送給她留作紀念。萬燕在外地工作,委託他人來取光碟。那天下午,一位老者來到我們編輯部,我一看竟有點驚訝,原來老人就是那位工人詩人、萬燕的父親。我那天正好花十元錢買了一袋芒果,我們坐下寒喧後,我告訴他,即將出版的《江西文學史》上,有他的名字,這可是三十多年來笫一次在正式出版物上出現他的大名。他默然地坐著,像一位出家人。我原想讓他品嚐一隻碩大的芒果,又怕勾起老人的回憶,只好作罷。

贅疣之累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的鼻樑上生出一綠豆大的包塊,原本無關痛癢的贅疣,由於那天王君的幾句話,便成了我的鬧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