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你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你們哥三能活到今天?”
牛根旺,牛根發,牛根生哥三在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因為肺病去世了,三個人全是陳三元一人拉扯大的。
雖然面前這個叫做陳三元的老孃們,很堅強也很能幹,但是我竊以為:她把三個兒子,全當做她的私有財產了。
這三頭小牛在我眼中,和當鋪的幌子、家裡的板凳、黑乎乎的鍋臺,並沒有本質的區分;都是任她擺佈,沒有自我的東西而已。
而我陳玉蓮的娘,縱有千般不是、萬般錯誤,至少她把我當成了一個人。
就為這,我覺得這輩子能夠和我娘做一對母女,不冤。
我的嘴唇顫抖著,眼神熱切的望著牛根生,這個據說是暗戀了我兩年的窩囊廢。
牛根生不停地往地上看著,好像地上鋪著黃金。;他說很長時間以來,他都不敢正視我美麗漆黑的眼眸。
這他媽的是情話嗎?至少現在我覺得不是。
我在心裡默唸著:
根生,拿出點人樣來,拿出點爺們樣來。
根生,勇敢地走出來吧。
根生,對你個人來說,這只是一小步;但是對你的人生來說,這是一大步。
此刻如果可以,我應該擦點粉再出來,這樣更美豔多姿一點,他會不會就義無反顧的邁步出來了。
啊?
我不是做夢吧,根生終於微微抬起眼皮了,他灰暗無光的眼神,突然變得堅定而果決,我第一次看到這兔崽子爆發出如此的男子氣概。
他的身子在微微前傾……
他的大腳在緩緩抬起……
“給我退回去,連你孃的話都敢忤逆?啊?”陳三元這老太太到底是修行了多年,那三角耷拉眼的凌厲眼神,如針似刀,足矣殺傷以至殺死九牛二虎。
更何況是小小的一個牛根生。
“娘,您可千萬別動氣。俺不出門,俺絕對不邁出三元當鋪的門,俺在這跟玉蓮說幾句話成唄?娘,俺求你了。”牛根生的身子立刻筆直了起來,大腳也縮了回去。
媽的,憋了半天,我以為這個兔崽子能說出什麼豪言壯語,做出什麼驚天之舉來。
誰知道,還是這副孬樣。
“陳玉蓮,你真行啊,還沒過門哪,就開始破壞我們母子的感情啦。我今兒把話給你挑明瞭吧:來當東西的,我們可以不問出處來路;但是進門的媳婦,得有個身份出處。”
牛根生呲牙裂嘴,兩隻大手扶著他孃的肩膀,“娘,求您了,您就少說幾句吧。”
陳三元老太太真不含糊,一晃悠肩膀,眉眼一橫,“娘怎麼了,娘沒報官抓這小賤人,就夠給她臉了。你娘可是晉城府,咱們全山西有名的貞潔烈女。她娘是個什麼東西?小三,爬上老爺床的小三。我能跟這種人當親家,我呸!”
我的兩隻小拳頭纂進了,我能聽到自己骨骼嘎嘎作響的聲音。
我的肺要炸了,要氣炸了。
我張大了嘴,使出了渾身的力氣,瘋了似的怒吼,“陳三元,你說什麼?俺娘是被俺爹騙了,說要娶她,要讓她當妾的。不是你說的那樣。你再敢罵俺娘,俺跟你拼了。”
“啪。”一個結結實實的嘴巴重重的抽響了。
“啊。”我的腦子嗡嗡的巨響,用手輕輕抹了抹嘴角,鮮紅而鹹腥的血液,力道夠足,味道不錯。
我瞪著牛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陳三元。
我感覺我的全身都在熱烈而悲憤的顫抖著。
我想還手,可是整個人已經在風中凌亂了。
“想嫁進牛家?做你的夢去吧?下毒謀害婆婆,呸,不要臉的貨,你娘想轉正想瘋了吧!我要是讓你這個殺人犯的閨女進門,你再謀害死我,我就是全山西最傻的傻娘們,沒有之一。”
“咣噹。”“三元當鋪”的小側門,剛才怎麼開開的,現在就怎麼關上的。
媽的,我的右手怎麼了,我為什麼不舉起手來給這個老太婆一掌?
媽的,我的右腳怎麼了,我為什麼不抬起腳來給這個老太婆一腿?
狠狠的,慘絕人寰的,忘記尊老愛幼祖訓的。
因為我真的做不到。
有理走遍天下,可我,我好像是真的沒有。
至少在娘沒有轉正,和我的身份戶籍上,我沒有。
這世界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就在昨天我還期望和幻想著:自己有一天能夠名正言順的做陳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