斤羊肉,自然也就沒了影。
寒風和著沙塵敲打著京城內外的門窗,隨之而來的是晝夜不停的滿天飛旋的鵝毛大雪,大雪壓住了嗆人的沙塵,卻同時也吞噬了整座京師,將這天地間的一些都掩蓋於一層積雪之下。放眼望去到處銀輝滿眼,臘月裡的寒寒直透京師的萬戶千家不知多少人家,因為無錢買煤取暖,只得用厚厚的衣裳阻擋著這嚴寒。
還有一些人家實在熬不住這天冷,便將趁著夜的時候,將那路邊的百年的大柳樹、榆樹的粗枝鋸斷,然後悄悄帶回家中,以至於現在這京城中,幾乎看不到幾株樹木了,但凡可以取暖的都被人砍斷、鋸下了。
京師的那失修的街道地上積雪,很快被車馬行人踩成泥濘一片,一夜北風緊,全凍成了滑熘熘的冰道,一些皮孩在那裡不知愁的划著冰。至於皇宮中上玉泉山取水的雙馬套車,也步履艱難,同樣也誤了宮**水的時間。
在那紫禁城中同樣也是處處積上了厚厚的銀雪,數以千計的太監在掃除各處庭院和通道的積雪,不時停住大掃帚,呵呵熱氣以便讓自己暖和起來。
“今年真特麼的冷!”
每個人都這麼說新舊,相比於外頭,宮裡頭自然不愁煤,宮**應暖氣的龐大的地下管道,加足了煤,才驅除了紙窗裡鑽進來的深深寒意。
不但天氣酷寒難擋,這個時候人心比嚴冬更寒。從那紫禁城到街頭巷尾都已被南方的鉅變驚呆了。
作為皇帝奕這一陣被南方的連連奏報驚嚇得手足無措,不過只有二十五歲的他,是在亂局中登基,當時髮匪的兵圍京師,作為皇弟的他留守京師,勉強守住了京師,面對皇上病死行宮的現實,繼承皇位的他就再也沒有過上一天安生日子。
在過去的四年裡,為了保住大清國的江山,奕也算是勵精圖治,重整八旗,編練洋槍隊,如此種種,可以說,也是苦心經營,總算是撐住了局面。可偏偏這時局惡劣卻超出他的意料。
髮匪糜爛江南、中原,漢逆竊據湖廣嶺南,好不容易因為髮匪內亂看到了希望,可誰曾想,髮匪內亂之後,非但未曾平定,那出走的石達開反倒是挺進中原腹地,幾個月前更是不顧江寧被漢逆奪佔,洪逆身死,揮師北伐,若不是數萬洋槍隊拼死相擋,估計這會大清國的江山已經沒有了。
雖說最後石達開兵敗領兵退入山西,山西為之糜爛,但他卻根本沒有鬆下一口氣,反倒是心旌懸懸,寢食不安因為這時“漢逆”幾乎已經平定江南。
身在養心殿中的奕,兩耳時時諦聽窗外,若是聽到疾促的腳步聲,便以為是江南的奏摺來了,他在等著它,卻又不想它來,希望江南的那幾位巡撫能夠成為大清江山的中流砥柱,為大清國保住江山,他甚至許下心願,將來只要能保住大清國的江山,一定要重賞有功的官員。
可是,接下壞訊息一個接一個的傳來了先是四川總督降漢、然後又是貴州巡撫降漢,甚至就連他視為中流砥柱的曾國藩,也跟著降了漢逆。
至於雲南的桑春榮,若不是因為雲貴總督恆春是旗人,再則現在雲南的回亂正盛,恐怕這會早已經降了,至於浙江的晏端書不定什麼時候就降了敵,投了賊。
漢人,漢人終歸是不可靠哇!
一個個漢臣在如此之知的時間內,先後降賊的現實,讓奕再一次相信了祖宗的英明漢人不可信!
可再怎麼著,他也必須要面對已經失去江山半壁的局面,至於那漢逆,更是隨時都有可能挺進中原,揮師北伐。
臘月二十八日,這天午後,在養心殿西暖閣的奕,在那暖意之中,只感覺一陣睏乏,就在他剛想睡下的時候。便有內奏事處太監送來一份從天津以八百里加快遞來的奏摺,具名是浙江布政使,現在江南,也就只有浙江沒降賊。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說晏端書降賊了?”
奕皺了皺眉,天下的局勢險惡如此,儘管內心害怕浙江降賊,但對於晏端書那些個漢臣降漢,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該來的,總會來的!”
心裡這般安慰的自己,奕又在心底泛著嘀咕,現在浙江布政使有什麼事啟奏。不料開啟奏摺一瞥“事由”,他整個人不由的一驚:
“飛奏漢逆朱賊於江寧接受眾逆勸進,巡撫晏端書等人心不穩,仰祈聖鑑事。”
看著這篇奏摺,奕不由的大驚失色,朱賊接受勸進是在意料之中,但是當這一切真的到來的時候,卻給了他極大的衝擊。他眼前一暗,彷彿夕陽西墜,暮靄北來,把整個養心殿都籠沒在陰暗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