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美麗的博日娜,依舊驕傲的博日娜,卻不是曾經神采飛揚的博日娜。
她所失去的,不是三言兩語便能道出。
世間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對人言之二三。誰又能安慰得了誰,況且博日娜這樣的女人,是絕不接受憐憫的。
士兵硬生生捱了一鞭,頓時皮開肉綻,不得不退到一旁。博日娜抽出令牌扔給首領,喝道:“太后命我出城辦事,這馬車正好在這等我,你不認本郡主,總該認太后。違抗太后懿旨,你有幾個腦袋讓砍的!”
“是是,卑職這就給郡主讓道。”
博日娜挑起車簾,也不看完顏煦,只是伸手把身後男童拉上車,又將被雨淋溼的頭髮整理好,便兀自沉默。
男孩有一雙漂亮的眼睛,黝黑烏亮,微笑時面頰浮起淺淺的酒窩,像極他的父親。
馬鞭在空中甩出一道弧,把雨滴打散。馬兒嘶鳴,奔騰而出。
古樸大氣的燕京城在身後,被一點點拉遠,直至,成為視野裡的墨色原點。
“醒了?”
一睜眼,她便看到完顏煦放大的俊顏,他微笑,像個頑皮的大男孩,將滿是鬍渣的下巴在她臉頰蹭來蹭去。“你沒死,藥早就被換了。”
莫寒還未緩過神來,呆呆看著他,任他胡鬧。
他將裹著她的披風扯緊,目光柔和,“再睡一會吧,多休息,雖說漢軍已經打過京鑫,但咱們還是要趕幾天的路才能到的,也讓我多抱抱你。”
她不說話,只是將頭越埋越深,直至再也看不見臉。
抽泣聲漸漸加大,她在他臂彎中放肆安心地哭。
博日娜轉過頭去,靜靜看著窗外一閃即過的風景,紅了眼圈。
第三天清晨,迎接他們的不再是繁華城池,而是一片斷壁殘垣。
正應了秋日蕭索,再過些日子,便可揀一卷紙,一副筆墨,坐在乾枯樹幹下,遠眺蕭索的京鑫城,吟詩作畫,附庸風雅。
這裡留下千古詩篇,這裡傳揚不休功績,但這裡,不會再有那些淳樸善良的人。他們,消失在萬古流芳的事蹟之中,掩蓋在一場又一場精采絕倫的對戰中。
沒有人會記得,他們的名字。
史書上留下來的,是那些滿手鮮血的人。
馬車在城外停下,因為已有大隊人馬集結在曠野之中,為首的是韓楚風。
不再是彼時青澀少年,他眼中,有宏圖,有偉業,有天下,有蒼生。
“走吧。”
“嗯。”她點頭,卻緊緊攥著完顏煦袖口,未有絲毫放鬆。
“放手,阿九。”完顏煦無奈,只好將她攥緊的手指一根根掰開,食指,中指,無名指,爾後,終於分離。
“你要……好好的。”
“我會的,阿九,但我不會等你。”
他扯起嘴角,給她一個真誠的笑,陽光跳躍在他臉上,暖暖照進她心中。
她亦莞爾,她說,“我也不會,不會等你。”
“這樣……很好。”他捧起她的臉,落下最後一個吻,輕觸她雙唇,隨即離開,只有片刻停留。
“你們說完了?”博日娜突然出聲,打斷了最後一絲纏綿。
莫寒瞭然地看著博日娜,又轉向角落裡安靜的男孩,“多莫,好久不見。”
博日娜將男孩拉到莫寒身前,恨恨道:“他還有一個漢名,宥麒,呵……宥麒,佑齊,他當初只道宥為寬恕,麒為上古神獸……如今才明白,他究竟是什麼意思。從今往後,他只是宥麒,韓宥麒。”
莫寒頷首,牽著小小的韓宥麒下車。
“你……不去見見他麼?”
“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博日娜狠狠撂下簾子,但莫寒分明看到她眼中充盈的淚水。
她低頭,朝韓宥麒笑笑,對他,也是對自己說,“走吧。”
她沒有回頭,徑直朝漢軍大營走去。
而韓楚風翻身下馬,朝她行大禮,拜道:“末將恭迎承元長公主殿下!”
她有些吃驚,瞥見韓宥麒蒼白的臉色和韓楚風視若無睹的冷漠表情,心中一沉,上前虛扶韓楚風,道:“將軍言重了。”
她牽著一身女真裝束的韓宥麒走過滿是寒光的陣營,手心沁出絲絲冷汗,卻仍舊挺直身子向前而去。
求死,一次足矣。
但是,她忘了告訴他,阿九永遠都會記得回家的路。
兩條路,不同方向,不同境遇,不同結果。
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