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無論向它提多少次也沒用。
“我想起來了……雪川,你這個騙子!”霧谷用徘徊在失控邊緣平靜聲音訴說著令人震驚的事實,“說什麼最重要的朋友,說什麼重陽菊花開放之日一起把酒言歡,根本沒有菊花!哪裡都沒有!”
“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呢?為什麼不辯解呢?我扶著冰鰭,看著死靈的愛恨糾纏。
“聽我說,霧谷……”雪川微笑著低下頭,把表情藏在低垂的劉海里,“我一直……那麼膽小,在家鄉也好,在日本留學也好,從來都交不到朋友,只有你向我伸出手;沒有勇氣,不敢面對直面槍林彈雨,我只會躲在書齋裡寫些沒用的文章,還說什麼抨擊時弊,只有你從來不嘲笑我;那個時候,我沒有和你們一起走上街頭,只有你沒有指責我,還說如果有命回來的話,重陽再聚……”
“我不想聽,雪川!”霧谷冷笑著,一步步逼近雪川,“膽小鬼可以原諒,背信者卻無可饒恕!”
雪川完全沒有迴避,似乎已經決定甘之如飴的接受一切,我看見霧谷的手帶著陰慘的黑氣伸向他。難道雪川要任化為惡靈的霧谷將自己拖進地獄嗎?不但他們會一起萬劫不復,而且,我和冰鰭也可能會永遠的困在這片幻境中……
“明明是你自己看不見!霧谷!”我脫口喊出,“你的身邊到處都是菊花,可你根本不去看!”
“住口,火翼!”雪川厲聲呵斥我,可我顧不得那麼多:“雪川是太膽小沒有勇氣去做什麼,可是著並不代表他的心就沒有受到煎熬啊!他不能夠行動,可是卻一直在等你!在你身上的死亡,在你身上的時間,在和他身上的是一樣的!”我舉起手中的菊花,連同被我放入衣袋的那封信,“沒有勇氣表達的人所受煎熬,更加強烈啊!”
“他聽不見!火翼!”雪川黯然的阻止我,“我也知道這樣下去前面就只有地獄,可是我幫不了他——霧谷他……根本不想聽!”
所以就準備一起墮入地獄嗎?為什麼呢,明明如此的思念,近乎絕望的思念,可是為什麼就是無法傳達……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奪去了我手中的通草菊,我慌亂的抬起頭,發現已經清醒的冰鰭鎮定的握著菊花和書信,緩緩的向霧谷走去——“你侵佔我的身體的時候,我也看了你的記憶——還不明白嗎霧谷,你已經死了!”
冰鰭近乎殘酷的向死靈訴說著它們不得不聽的事實,霧谷的眼神開始動搖了,而冰鰭的聲音波瀾不驚:“你為某個約定自殺而死,只是被這個約定束縛在人間而已!”
讓死靈覺悟到自己已死是件殘酷的事,失去了執念的寄託,靈魂將煙消雲散,什麼也不會留下。
“冰鰭!”我和雪川的呼喊同時響起,但已經遲了。霧谷帶著恐懼死死的盯著冰鰭:“你胡說!”
冰鰭冷笑起來:“那你說為什麼你的臉色那麼蒼白?”伴著話音,霧谷年輕的臉龐瞬間失去了血色,浮現著淡青的死影。“你說為什麼你的身上佈滿了傷痕?”大大小小的傷口出現在霧谷的身上,潔淨的學生服被凝固的鮮血所浸漬,我近乎無力的看這冰鰭不動聲色的說出最後的話:“最關鍵的一點是——你怎麼解釋你脖子上的那道傷痕?”
結著血痂,皮肉翻卷的傷口出現在霧谷還帶著少年纖細感覺的頸項上,大量鮮血湧出所呈現的暗黑之中,依稀浮現著蒼白的頸骨……
霧谷困惑而緩慢的抬起手,撫摸著那道傷痕,然後抬起眼睛驚訝的環顧周圍的我們,好像在質問,又好像在求助:“我有什麼錯?是雪川騙了我!我看不見他和我約定過的菊花,一朵也看不見!”
“你當然看不見。因為你死在初夏,死在沒有菊花的季節!”冰鰭笑了起來,寧靜而冰冷,“今天……就是你的死祭!”
“住口!冰鰭!住口!”雪川絕望的呼喊裡,我聽見了崩裂的聲音——彷彿強風吹過沙之雕塑一般,細沙開始從霧谷的身體漸漸剝離……
霧谷難以置信的看著從自己身上崩解下來的粉末,徒勞的想捕捉它們,彷彿這樣就可以阻止自己步向毀滅的命運:“我不要!我不要這樣就消失!我還沒有完成和雪川的約定!”
明明他就在你面前啊,明明他想見你的心情和你想見他的是一樣的啊!被執念束縛的死靈,為什麼就是看不見呢……
冰鰭指著雪川對霧谷說:“這個人得到你在獄中自殺的訊息後,知道你一定會被約定所束縛,所以他一直在找能做出永不凋謝的花朵的人,他要讓菊花不分季節永遠開放,引導你來到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