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心裡數著:一、二、三……
白金堂喜歡聽隔壁的織布聲,倘若沒了那聲音,也許他早就該離開周家大院和弟兄們在一起。不知為啥,自白金堂來到桃花掌後,那織布聲總是那樣親切自然地把他牽引回疙瘩溝孃的身邊。
娘還是那樣的美麗如意…… 娘還是那樣拼命地織布……
白金堂曾幾次跟娘說話,娘都不言語,只是低頭織布。他想,娘這樣太累太苦,他就上前去握孃的手……每當這個時候,娘就會突然消失不見哩……夢見孃的時候,白金堂最後總是痛苦不堪。他總是想借助於織布聲再次進入夢境,但最後總是無濟於事又無可奈何。
每當這時他就開始琢磨隔壁那織布的女人…… 當白金堂第一眼看見翠玉時,他錯認為翠玉就是織布的女人。他在翠玉臉上想尋覓些啥,他看到的是那張俊秀的臉上,洋溢位一種嫩綠的青春;他正在品味著翠玉那雙痴情脈脈的目光裡斟滿醇香的美酒,直到他的身後又傳來了織布聲,他才儘可能地明白了眼前的翠玉跟織布女人是兩碼事。後來白金堂想,他在翠玉臉上尋到了青春俊秀,卻沒有覓出他心裡渴望對織布女人的那種感覺。
隔壁織布的女人謎一樣牽著白金堂的心緒,他心中就溜進了一種頗古怪的感覺,似乎自己跟織布女人有關,包括那女人在隔壁發出的各種聲音……昨夜,他在睡夢中竟然猛地驚醒,他好像聽見隔壁那織布的女人發出一聲極淒厲的慘叫,彷彿是山上的野狼在撲咬一隻在絕望中發出求援的羔羊。他翻身下炕,提槍跑了出來,但啥也沒發現。抬頭看天,天上有月亮;低頭看地,地上有月光。他在院內觀察了一會兒就回到了屋裡。他不明白,那慘叫聲為何竟刺疼了他的心……用手去觸控,就摸到了傷口處在隱隱作痛。他這才意識到剛才跑出屋時,身子撞在了門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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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土匪 第四章(4)
白金堂隨著啪噠啪噠的織布聲,心裡默數著。不知數到了百還是千,反正數到最後的數是七時,四兒才笨手笨腳地把藥換完說,好哩! 這時,翠玉進了屋。
她手裡拿了團花紅柳綠的絨線,用眼看了四兒,用心瞟著炕上的白金堂。 她說,四兒幫我纏纏線球兒。 四兒說,嗯。 翠玉用腳攬過一隻木凳坐下,面對著床。
她今天又換了一身綠格格的帶襟布褂,平平整整,很好看。 四兒說,翠玉你身上灑的啥?香得暈人。 翠玉就說,反正你不用。 說完她自己就低聲笑起來。
四兒說,男人身上灑香味招螞蟻,女人身上灑香味兒招…… 招啥? 招鼻涕。四兒就真的緊蹙著鼻子往裡吸溜著。 白金堂躺在炕上也跟著倆人笑。
笑後,白金堂問翠玉說,你爹呢? 翠玉就說,上山去看苞谷。 白金堂說,讓傭人去。 翠玉就說,我爹不放心。說著,她低下頭很認真地接斷了的線。
白金堂說,這是老線,有年頭哩。 翠玉就說,在我爹的老櫃裡翻出來的。 白金堂說,這糟線織啥? …… 翠玉就沒言語。她也不知纏這線自己要幹啥。
線又斷啦。翠玉伸出接線的手突然停住。 白金堂仰著頭側耳聽著啥。四兒見翠玉停住他也犯了呆。 原來是隔壁的織布聲又斷啦。沒有了織布聲,白金堂就皺眉,就感到失望……
翠玉說,織布聲吵你睡不好? 白金堂就說,不吵。 翠玉說,人家養傷,她搗亂。 白金堂就說,線斷了六次,織布累哩。 翠玉說,我去跟她說,別啪噠啪噠煩人……
白金堂就說,誰在隔壁織布? 翠玉說,咳——五香唄! 五香? 白金堂看著翠玉,心裡想著五香…… 他終於驗證了自己的猜測——隔壁織布的女人就是五香。 五香……五香!
白金堂心裡頻頻呼喚著五香的名字。 五香是讓他最惦念、最愛憐、最忘不了的女人……
五香是貢州五家屯人。十二歲那年,她家從五家屯遷到回龍鎮。她家世代做藥材生意,在回龍鎮開了個專營藥材店。不知何時五香的爺爺和她的爹雙雙染上了吸大麻的癮,幾年的工夫就把幾輩子積攢下的家財吸個毛幹爪淨,爺倆最後也沒有保住性命。五香娘被爹老早就賣到貢州城的窯子裡;奶奶最後也投井身亡,全家只留下了孤苦伶仃的五香。自五香被黃大麻子領進桃花掌周家,她就從未走出過周家的大院;後來,她被逼做了周廣舉的二房女人,十多年也沒走出過桃花掌半步。在五香心裡,多年來一直惦念的就是自己的娘和從小在五家屯長大的老家……前幾年,桃花掌來過一位貢州的雲遊牙醫,五香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