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人跟不上我,想哭又強忍著的樣子。
我一下子睜開眼睛,眼睛裡全是水。
弘時在我削去他的宗籍的時候,沒有說一句乞求的話。他微微抿緊蒼白的嘴唇,然後低聲說:“謝皇阿瑪。”
那一刻,我的心收得緊緊的,緊到發酸發痛。我希望他哭鬧乞求,最好,像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而不是像那樣,安靜的接受。
或者,因為我們都太瞭解彼此——我,弘時,弘曆;所以,他乾脆就不抗爭,無所謂將乾淨的手弄髒。
他終於走出這個骯髒的迷宮。
這樣就好了——阿離流著淚對我說。
轉身卻離開。
抱住她。想挽留。
我說不出挽留的話。
又覺得自己可笑。
對她,我總是沒有辦法不縱容。如果離開會讓她輕鬆一點,哪怕只有一點,我也願意。
直到,終於有一天,回到我身邊。
夕陽日日落下去,千萬年不曾改變。
在我以為所有人都一個接一個離開,再也不回來的時候,她卻轉身,回到我的身邊。
我握住她的手,帶她看最後一道霞光。
她嘆息著笑,說:“你記不記得我們吵得最兇的那次,就是因為你帶著年氏去那個小山上?”
我當然記得,伸手撫摩她的頭髮,說:“我都說過了。是我身邊的人嘴不嚴,說給年氏知道。她央求我,我又沒有辦法。”
她看著我,說:“真的?”
我看看雲,說:“是你自己不相信。”
她莞爾,如同多少年前一樣,把頭靠在我的肩上,輕聲說:“很奇怪。過去怎麼也不能信的謊話,現在就願意相信。”
我不說話。
她也看著天邊的雲,微微笑:“我記得,好象說過,要是能永遠握著你的手就好了。”
然後一起沉默。
直到夕陽斂去。
她從頸上拖出一條墜子,上面掛著的,是我送給她的表。
她開啟表蓋,看了看時間,說:“昨天也是這個時候呢。”
微笑著,看著我。
淡淡的歡欣。
我點點頭。這才感覺到,原來我只有握著她的手的時候,才會特別安心。
就這樣,最好。
番外 番外之初夏篇
我回到這個宮殿裡的時候,額娘已經不在了。轎子停在那座宮殿前,我撩起簾子,凜冽的空氣撲面而來,看著宮女正忙著將東西搬進去,冬天雪後的陽光有些刺痛我的眼睛。
然後日子就過去了。
仔細算來,我和額娘已經分別了有十年了。
可是還是會夢見她。
嘴角邊含著淺淺的笑容,眼睛裡有溫暖的光澤,摟著我,讓我的臉貼著她的下巴,輕聲喚我:“初夏。”
那是我們都沒有長大時候的事情。那時候,我常常那樣坐在額孃的腿上,看著和我差不多大的兩個哥哥。
我和其他公主不同。不是因為我是真正抱養的,她們是過繼或親生的。只是,我有一個不太一樣的額娘。
她既聰明又美麗。雖然我見到的大多數女人都是又聰明又漂亮的,但是額娘是不同的。
會和我躺在床上談心,生日的時候親手為我做菜,手把手教我寫字,細細的為我梳頭,陪我洗澡,和我一起玩水。
不是每個額娘都會這麼做的。
記得我年幼的時候,她將玫瑰花蒸出芬芳的汁液。我問她是什麼,她看看琥珀色的液體,塗了一點在我的耳後跟,微笑著說:“香不香?”
陽光正好灑在她的臉上,而花香正從我的耳後徐徐散出。我坐在她的腿上仰起頭,大聲說:“好香。”
她笑了起來,小聲說:“這就是露華濃。”
一副忍著笑的樣子,微微用鼻子擦過我的脖子,滿足的嘆息:“可惜做起來太麻煩。”
我用小指頭蘸了一點,擦在她的額頭中間,說:“這樣我們的味道就一樣了。”
她微微一怔,然後笑出了聲,說:“是啊。和初夏一樣的味道。”
如今想來,那時候我描述不出的感覺,應該就是叫做“幸福”。
後來有個人對我說,幸福總是很短。
我抬起頭來,看那個人的臉——這個擁有一切的人,或者說,這個擁有了所有他想要的東西的人,為什麼要對我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