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魚再怎麼狡猾,也絕不可能像剛才表現的那般機警。
“是自己沒掩藏好?”
不可能。自家多年的打魚經驗不是胡吹的;就是千錯萬錯,也不可能在這一點上犯渾。
“是誰?!”
諸般念頭從心中轉過,少年變得怒氣衝衝。他直起腰來,提著魚叉舉目四顧,先是懷疑一隻還停在青萍上的蜻蜓,接著遷怒那隻正從眼前掠水而過的翠鳥,最後則眼光四處踅摸,要看看附近河邊是不是隱藏著鄰村的敵對小廝,故意起個大早來壞他好事。
這般義憤填膺地搜尋,魚叉竿打得葦叢啪啪作響,露水四濺,忽然間氣憤的少年冥冥中也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誰?”
覺出有些不對,天機靈敏的少年猛一回頭,忽現北邊下游的河灘上,不知何時竟仰面躺倒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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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花醉如蓮】………
“晦氣!怪不得今早倒黴!”
見得河上捲來一人,張牧雲暗叫晦氣,趕緊扔下魚叉飛也似跑去看個究竟。一邊跑時,他心中還一邊想:
“不知這人是死是活。若是活的,自然趕緊施救。若死了,便去衙門報案,說不定掙得幾文賞銀。”
心中轉念,很快便跑到那處河灘上。到得近前,張牧雲湊近拿眼一看,卻是大吃了一驚!
“哪裡漂來的女娃?生得恁地漂亮!”
原來仰面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妙齡少女,體態修長,模樣嬌豔,緊閉著雙眼靜靜地躺在淤泥上。看她靨頰臂足,盡皆晶瑩如雪,不知是被河水沖刷還是本來就是那樣;細皮嫩肉地置身於淺灘水草溼泥中,便好像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荷嫩藕一樣。再看她身上衣服,卻是一身破衣爛裙,早被河水浸得襤褸不堪,幾乎看不出本來顏色;溼漉漉地緊貼在她身上時,盡顯她身軀的婀娜宛轉。
“……”
很少見到容貌這般標緻的女子,不知不覺中張牧雲已看呆;因為嘴一直咧著,不覺又流出些口水來。
轉眼清醒過來,抹去嘴角口水,張牧雲臉有些燒,心道:
“嚇,咋又流口水。她又不是剛才那條草魚!”
跟自己胡亂解嘲,他彎下腰來,探著手在少女口鼻前一試,看看她還有沒有活氣。這一試,卻見表面瀕狀若死的女孩兒竟然氣息悠長,正是沒死。
見好看的女孩兒還有呼吸,張牧雲也十分高興;又湊近仔細看看,只見少女挺翹的粉玉鼻兒正一張一歙,不僅有活氣,呼吸還蠻均勻。這一下他徹底放下心來,也不管什麼男女之防,伸出手去一把捉住少女的手臂,使勁搖晃一下,衝她叫道:
“喂!小姑娘,快醒來!告訴我你從哪裡來!”
賣力搖晃吆喝了半天,誰知這女孩兒雖然呼吸正常,卻始終不醒。看她這懵懂模樣,倒好似不是從河裡衝來,卻是吃醉酣睡一般。見得如此,張牧雲也有些撓頭,想了一會兒便打定主意,彎腰抓住那女孩兒手臂“嘿喲”一使力,將她提起來擱在自己的左肩上,準備揹回家慢慢救治。從河灘迴轉時,他還不忘向南繞一小段路,撿回那柄剛剛情急擲下的魚叉,提溜在另一隻手中,揹著少女健步如飛地奔向家去。
張牧雲所居的村子,就叫張家村。經過剛才這一番折騰,天光也漸漸放亮。等張牧雲揹著河邊救來的少女走到村東口那棵歪脖大柳樹下時,太陽已在升出了東天。在旭日霞光中行走,沐浴著明亮而柔和的光線,少年少女的身上塗上一層紅彤彤的顏色。
走過了四五里路程,饒是肩上之人體態輕盈,張牧雲此時也有些出汗。到了村東口,他便停下來,在村口大柳樹下那隻半埋土中的石碾前將少女放下,自己坐到石碾上稍事休息。只覺得才是喘了幾口氣的功夫,朝東望望,便見到那日頭完全掙脫了地面,跳到了一竿多高。旭日初昇,霞光籠罩,漫天的紅光照到身前地上那名少女臉上時,將她蒼白的面頰染上三分光潤的嫣紅。相比先前河灘邊出水白荷一般的容顏,朝暉掩映中的少女又顯出另一種驚心動魄的妍麗模樣。
到得這時,蹺著腳兒坐在石碾上的少年終於可以確定,自己剛剛救回的這女娃是自己這一生中到目前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子。和這名落水的少女一比,以往自己在那羅州城戲班妓樓中湊熱鬧見到的美女,無論是號稱“江南名妓”還是“中原嬌花”,無論身材模樣都比地上這少女差得遠。特別是,雖然這女子形容狼狽,若仔細打量打量,她這樣貌中似乎還藏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即使沉迷,卻也不敢輕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