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選擇犧牲皇后。
然而他忘了,朝中還有個不姓傅的“傅家人”。
二月十四,皇后被禁足的第二天,還在養病的薛淑妃被人從寢宮拖進了冷宮。這一帶院落破舊,少有人至,她被人用手帕堵住了嘴,髮髻散亂,嗚咽掙扎著被兩個強壯太監扔進了一間空屋裡。
這是那陷害公主的嬪妃所居之處,她死後,宮女太監嫌這裡晦氣,輕易不踏足。幾個月無人打掃,蛛網遍佈,庭院生苔,薛淑妃被扔在冰涼骯髒的地面上,冰肌玉骨頓時蹭上了一層汙泥,好不狼狽。
她也是被家中嬌養大的千金小姐,何曾受過這等委屈,此時又驚又怕,求救無門,不由得流下淚來。
朦朧視線中,外頭似乎有人擋住了天光,輕而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片刻後一雙黑靴在她眼前停下,頭頂傳來一個年輕低磁的男聲:“就是她?”
捉人的太監一臉兇相,對這個人卻格外恭敬:“回大人,正是薛氏。”
那人低低“嗯”了一聲,越過她向前走去。廳上早有人為他擦乾淨桌椅,深紅錦緞袍角一揚,他拉了一把太師椅,在薛氏面前坐下,吩咐下人道:“扶她起來,將嘴裡的布去了。”
薛氏口中巾帕被扯出,哭得不住喘息,強忍著身上的疼痛爬起來,待看清眼前端坐的人時,卻不由自主地怔了一怔。
她見過的男人雖有限,但個個年少風流,相貌不俗,此人卻堪為她從小到大見過的最出挑俊美的一個。
他眉目沉靜,不笑時也有種溫柔款款的意味,見薛氏望著他出神,眼角微彎,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薛氏恍然驚覺失態,忙垂下頭,囁嚅道:“不……不知。”
“本官姓嚴,奉命統領禁軍,與爾父薛尚書有幾分交情。”
“嚴”和“禁軍”這三個字猶如一盆冰水當頭澆下,薛氏心中剎那冷透,腦海中只剩下兩個字:完了。
自從去年公主出事險些要命之後,後宮嬪妃大都有所收斂,更對皇后多了幾分敬畏——不是尊敬皇后,而是畏懼背後替她撐腰、弄死了那暗害公主的嬪妃的那個人。
天子的股肱近臣,禁軍統領,延英殿殿臣之一,嚴宵寒。
元泰朝時飛龍衛橫行無忌,權傾朝野,令人聞之色變。此人正是飛龍衛的頭子,據說行事奇詭,手段狠辣,不知陷害過多少忠良,卻始終屹立不倒,甚至在新朝仍得長治帝重用。
驚豔散去,只剩驚恐,薛氏倉皇地向後躲,顫抖道:“你要幹什麼?”
“淑妃娘娘,”他漫不經心地反問,“本官所為何事,你心裡沒數嗎?”
“我不知道!”薛氏強作鎮定,色厲內荏地嘴硬道,“外臣私闖宮禁是死罪,你敢對我動手,就不怕皇上追究嗎?”
嚴宵寒道:“本官奉命護衛宮禁,自然不能坐視你這等蛇蠍心腸的歹毒婦人欺君罔上,此乃分內之事、職責所在。看樣子娘娘應該聽說過本官,既然知道我是誰,就該清楚,別說是你,便是爾父在此,本官也照抓不誤。”
薛氏顫聲道:“你……我是皇上的妃子,輪不到你來發落……我要見皇上!”
嚴宵寒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嗤笑道:“我叫你一聲娘娘,你還真當自己是娘娘了?”
他雖是笑著,眼中卻殺意畢現,冷冷地道:“陷害皇后,謀害皇嗣,你以為自己今天還能活著走出這道宮門?”
“你是皇后的人,你為什麼幫她?”薛氏終於被他嚇哭了,語無倫次地喊道,“她給了你什麼,我都能給你!你——”
“因為她姓傅。”嚴宵寒輕飄飄地打斷她,“你在花朝節栽贓皇后,上趕著犯我的忌諱,找死。”
花朝節?跟花朝節又有什麼關係?
薛氏一臉茫然,垂手侍立一旁的太監中,有一個是從北邊過來的,順著“花朝節”一想,立刻明白過來:嚯,那不正是這位大人去年跟靖寧侯大婚的日子麼?
傅侯爺如今下落不明,皇后是他唯一的親妹妹,難怪嚴大人氣成這樣,薛氏也真是倒黴,犯到了他的手裡。
嚴宵寒到了江南後,送人上西天的事幹的少了,可偶爾出手,卻顯得越發乖戾狠毒。這種發洩其實並沒有什麼用處,只是被戳了逆鱗,他自己痛,犯事的人也別想好過。
太監手中捧著一段白綾上前,細聲說:“娘娘,請吧。”
薛氏不敢置信地望向嚴宵寒,目眥欲裂,那人卻不看她,盯著窗外的一簇白花不知在想什麼。
見她遲遲不動,那太監陰陽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