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上門無異於自投羅網。
他勢單力薄,必須找到一個能與嚴傅二人相抗衡的人,借他的手來完成這件事。
經過再三斟酌打探,他帶著自己的“投名狀”,來到了薛升的家門前。
書房裡,手下回報完畢,又道:“大人,這麼重要的信件,傅廷義為什麼不看完就燒掉,反而留在身邊?會不會是他們一家設下的圈套?”
薛升搖搖頭:“事關西南,傅廷義膽子再大也不敢拿這種東西試探我。他之所以留著這些東西,無非是怕自己與虎謀皮,要留著證據,以防哪天與段歸鴻狗咬狗。誰知道家賊難防——”他半是感慨半是嘲弄地自語道,“靖國公,天意如此,就別怪本官送你一程了。”
次日薛升入宮面聖,屏退眾人,將穎國公傅廷義與西南私下往來的書信進呈長治帝。
“西平郡王、靖國公、穎國公……”長治帝連說了三個好字,臉上肌肉彷彿控制不住走向,顯得形容異常猙獰。他舉著那些信紙哆嗦了半天,陡然起身,揮袖掃落滿桌筆硯茶盞,咬牙切齒地厲聲喝道:“逆臣賊子!欺瞞的朕好苦!”
門外太監聽見聲音,戰戰兢兢地將殿門推開一條縫,正巧被長治帝瞥見,回手抄起一個羊脂玉筆洗砸向門口,暴怒道:“滾出去!”
一聲巨響後滿室靜寂,薛升施施然地站在一地狼藉裡,不痛不癢地勸道:“陛下息怒。”
僵立片刻,長治帝直直地跌坐在椅子上。
他面容紫漲,胸口劇烈起伏,不住粗喘,口中喃喃道:“一門雙國公……呵,高官厚祿,竟養出了這麼一群狼心狗肺之徒……”
薛升見他氣的狠了,這才上前,恭敬道:“陛下,臣有一言啟奏。”
長治帝從恍惚中分出一點神思,道:“講。”
薛升一撩袍角,跪倒在大殿中央,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穎國公傅廷義勾結西南逆臣段歸鴻,謀害太上皇,危害社稷,靖國公傅深知情不報,反而為其包庇隱瞞,更與段歸鴻交情匪淺。此三者謀逆之心昭昭,若不根除,日後必反。
“事已至此,臣斗膽,請陛下為後世子孫計,當斷則斷,清理傅氏逆黨,以絕後患!”
長治帝被他這麼一驚,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疲憊道:“薛愛卿,你說,朕當如何決斷?”
“陛下容稟。傅深人在西南,又與北疆駐軍遙相呼應,倘若由都察院參奏、三法司會審,勢必要引發議論,遭受重重阻撓。萬一將他逼急了,傅深聯合段歸鴻就地謀反,朝廷就徹底拿他沒辦法了。”薛升道,“臣以為,為今之計,唯有暗中下手,先誅賊首,再行清理餘孽。如此一來,既可杜絕後患,又不致引發北疆動盪。”
長治帝心中頓時“咯噔”一下。他雖在氣頭上,可也知道要處置傅深這等重臣,總該給個自辯的機會,沒想到薛升上來就要下死手,不由道:“他……傅深畢竟於國有功,怎麼能用這種手段?”
“陛下胸懷寬廣,可逆臣賊子卻不能體諒您的苦心,”薛升輕聲道,“陛下,您忘了昔年兵圍京城,傅深是如何逼迫您的了嗎?”
“傅深在朝中聲望甚高,黨羽眾多,否則也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欺君罔上,”他伏地叩首,悲聲道:“此賊不除,江山社稷危矣。請陛下三思!”
長治帝沉默了。
薛升面上全是悲痛凜然之色,心裡卻在不慌不忙地等著長治帝細細思量。他知道昔日在皇上心中紮下的刺,在鐵板釘釘的證據面前,最終會生根發芽,變成有毒的藤蔓,攫住他的心神和理智。
傅深必死無疑。
不管他平時如何忠義,哪怕他為長治帝重新打下了北方江山,可那些信任都是靠不住的,人未必能記得另一個人所有的好,但他一定記得所有的冒犯和傷害。
白璧上只要有了一個小缺口,它就離玉碎不遠了。
果然,漫長的寂靜之後,長治帝艱澀地開了口,嗓音甚至有些沙啞顫抖:“愛卿……有何良策?”
薛升數著自己的呼吸,等到耳邊震耳欲聾的心跳慢慢消退下去,才改容再拜道:“微臣駑鈍,願為陛下分憂,效犬馬之勞。”
養心殿外,守門的太監只能透過縫隙斷斷續續聽見裡頭傳來的對話,幾個詞句就足以令他心驚肉跳,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汗溼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硃紅殿門方才“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面推開。
薛升自殿內踏出,在階前駐足,迎著鋪天蓋地的日光眯起眼睛。那太監偷瞧了他一眼,莫名覺得薛尚書雖然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