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金七驚訝,只見棺材裡臥的一具乾枯的屍體,竟然是沒有壽衣裝殮的。只草草蓋了塊深色的布。錢家老太爺的裝裹,就這麼簡單嗎?
吳家的拿了一個不大的包裹,附身脫了鞋子,熟練地爬進了棺材。
包裹裡是針線。
吳家的掀了屍體上的布,眼前赫然是幾塊斷肢殘體!原來這棺材裡裝的,居然是被誰卸了的屍體!
只見那吳家的,並不驚慌,牽針引線,把幾塊肢體往起縫著、連著。看來她做這活計已經非止一日了。那死人的手足,也不知是否惡臭,女人拿在手裡,和布料一般無二。她縫的很細心,每縫完一塊,都低頭用牙齒咬掉線頭,那姿勢,彷彿和咬那死人一樣。錢老太太坐在一邊,半閉雙眼,手裡的佛珠,乾癟的嘴唇,都一直在動。
看了半日,還未縫完。金七自知不可久留,便蓋了屋瓦,跳下樹來。辨認下方向,從樹木深處,尋了院牆跳出,再幾步便是那借宿的小屋。進去藏了劍躺下,更睡不著。
怪事從不單來。金七正想,忽聽窗紙上輕輕幾聲彈敲,有女子聲氣叫道:
“金相公!金相公!”聲音很是哀怨。
金七心中詫異,卻絲毫不動身,假裝熟睡,右手卻伸入枕下,抓了小小的匕首。
“金相公聽了:今夜之事斷不可對人說知,不然大禍臨頭!若欲知道端的,明日清晨,去那鎮西三里、野鬼廟的柳樹林下、亂墳中看看,就明白了!”
金七抓緊了匕首,只是不動。
女人的腳步很輕,聽的是遠去了。
金七暗笑:“這等小伎倆,也擺佈的了我!她要我清晨前往,我此時前去,便可知道她弄什麼古怪了!”
8 救死
細柳鎮多的是柳樹。這樹不是什麼珍貴花木,只要不做剷除,就恣意生長的到處都是。野鬼廟,就是那鎮西三里的“田大王廟”,廟後埋了許多無主的屍骨,少有好人前去,自然是亂柳叢生,比別處更加茂密些。可惜無人修理,不覺其婀娜可愛,反見糾纏可怖。
此夜,野鬼廟的柳林裡,除了狐鼠出沒、野狗吠叫外,還有幾個活人在。
一個是錢家的僕人,錢恩。
一個是他的兒子,也在錢家做僕人的錢福。
還有一個,就是那女人,吳家的。
冷的夜風中,他們的說話清晰可聞。
女人是被他們半扶半拽來的,此時到了林中,一座掩埋不久的新墳前。女人軟軟地癱在墳前,燒了紙錢,乾哭幾聲,愣愣的就不動、也不言語了。
錢恩:“我說吳家的,時候不早了,你該上路了。”
錢福:“你好福氣,還有我們爺倆深更半夜送你!要不是老太太看你可憐,哪有這等好事!”
錢恩:“鎮子上的烈女節婦多的是,只有你得老太太分外可憐,賞你的棺材,等天亮就抬到了。就和你死了的男人埋在一處,還要我們幾個給你掘墳!這辛苦,你死了可也別忘記!”
錢福:“錢少爺高興,說給你寫個什麼小傳,讓你也揚揚名!你哪輩子修行的,叨登這麼多人捧你!不要磨蹭,早點上路吧!可別忘記是我們爺倆深更半夜的傳送你!爹,給她燒的紙錢,點了罷!”
兩人嘴裡不停,手裡也不停。在新墳側一株大樹上,就拴了繩子,拽了拽結實可靠。四下看卻沒墊腳的地方,只好把軟弱無力的女人從墳前拉起來,兩個一左一右,扶舉上去。錢恩把那繩索,套了女人的脖子,說聲“好了,放手!”就和錢福一起撒了手。
女人頸上一受力,喉嚨間“咯”的一聲,也不知是什麼聲響,就喘起來。那手足,不由自主地亂動,又踢又踹,又舞又抓。頭髮挽的不怎麼結實,此時鬧的亂了,散下頭臉,垂到前胸。那胸前,眼淚鼻涕不住的落下來。不一會兒,舌頭伸出,兩眼翻白,喘息漸漸緩慢,終於沒了動靜。一張俊俏的白臉,此時在紙錢的火光裡,更加慘白了。看她兩手兩腳,都軟垂,身軀也不發抖,只隨了夜風,悠悠的晃動。
錢福不由的伸手,就摸了摸女人的小手,然後扯了她一隻鞋子,摸了摸小腳。再摸幾把別處,又抬頭看了看她臉,見吐舌瞪眼的,便不去摸,只做了個鬼臉,自己也伸舌瞪眼,拉長了脖子,尖聲道:“我死的好苦呀!”
錢恩:“好,過去了。快走吧,回去睡個小覺,再抬棺材來收拾。”
兩人走不數步,忽聽背後“啪嗒”一聲,嚇得大叫“有鬼!”回頭看時,女人還在樹上吊著,只是她另一隻繡鞋,落在地上發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