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面。她穿著一件印花麻紗新短袖。看到她那惹人憐愛的兩隻露在短袖下的胳膊——那麼可憐,那麼柔順,他心裡更加痛若,使他反而變得更加狠心。她是專為他一個人穿戴打扮得如此豔麗動人,花枝招展。每次看到她——現在她已經是一個風韻成熟的年輕婦女了,在新衣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美麗——他內心就感到一陣痛苦,簡直象要爆炸似的,他竭力剋制著自己。可是他已經打定主意,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他們坐在山上,他頭枕在她的腿上,躺了下來,她用手指撫摸著他的頭髮。正如她所說的她知道他心不在焉。每當她和他在一起時她常常追尋他的心靈,但不知它飄到什麼地方去。可是今天下午,出乎她的意料。
他告訴她時間已經快五點鐘了。他們坐在一條溪流邊上,有一片草皮鋪蓋在凹陷的黃土河灘上。他用一根樹枝亂戳亂舞,每當他煩躁不安和下狠心時,他總是這樣。
“我一直在考慮,”他說,“我們該散了。”“為什麼?”她吃驚地失聲喊道。
“因為再繼續下去沒有什麼好處。”
“為什麼沒好處?”
“是沒好處。我不想結婚。我根本不想結婚。既然我們不打算結婚。這樣下去就沒什麼好處。”
“那你為什麼現在才說這話?”
“因為我已經打定了主意。”
“那這個月來算怎回事,還有你曾經跟我說的話又怎麼解釋?”
“我也無能無力!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你不想要我了?”
“我覺得我們還是散了好——你擺脫了我,我擺脫了你。”
“那最近幾個月的事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一直跟你說真話,而且是怎麼想就怎麼說。”
“那你為什麼現在又變卦了?”
“我沒變——我還是一樣——只是我覺得這樣繼續下去沒什麼好處罷了。”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沒好處。”
“因為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我不想結婚。”
“你說過多少次你要娶我,我都沒有答應?”
“我知道,但我還是覺得我們應該散了。”
他惡狠狠地挖著土,兩人都沉默著。她低著頭沉思著。他簡直象個任性的不可理喻的小孩。他更象個嬰兒,一旦吃飽,就把奶瓶砸個粉碎。她看著他,覺得還可以抓住他,從他身上逼出一些常性來。可是她又覺得無從下手,無能為力。於是她喊到:“我曾說過你只不過十四歲——其實你才四歲!”
他聽到了,仍舊惡狠狠地挖著土。
“你是個四歲的小娃娃!”她憤怒地又重複了一遍。
他沒有回答,只是在心裡默默地說:“那好吧,既然我是個四歲的小娃娃,那你還要我幹什麼?我可不想再找一個媽媽。”可他什麼也沒說出來。兩人都沉默著。
“你跟你家人說過嗎?”她問。
“我告訴了母親。”
又是一陣沉默。
“那你到底想幹什麼?”她問。
“哦,我就希望我們倆一刀兩斷。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在一起生活,現在,就讓我們到此為止吧。我要離開你走自己的路,你也應該離開我走你自己的路。這樣你就可以自己過一段獨立的生活。”
這話有幾分道理,儘管她痛斷肝腸,她還是不由得牢牢記住這些話。她清楚自己象根捆綁他的索鏈,她恨這樣,但又身不由己。自從她感到愛情之火過於強烈的時候起,她就恨自己對他的愛情,而從心靈深處來說,正由於她愛他並受他支配而恨他。她一直反抗著他的統治,現在終於擺脫他了。因此,與其說他擺脫了她,倒不如說是她擺脫了他。
“再說,”他繼續說,“我們多少會永遠彼此牽念。你為我做過很多事,我也同樣為你做過許多。現在讓我們重新開始,獨立生活吧。”
“你想要去幹什麼?”她問。
“什麼也不幹——只想自由自在。”他回答道。
然而,她卻十分明白,他之所以這樣,就是因為克萊拉的影響在起作用,要解放他。不過,她什麼也沒說。
“那我該怎麼對我媽媽說呢?”她問。
“我告訴我媽,”他回答說,“我要一刀兩斷。”
“這話我不會告訴家裡人的。”她說。
他皺著眉頭說:“那隨你便了。”
他明白是他將她陷入一個不潔的境地,在她危難時離棄不顧。想到這一點,使他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