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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你回去要幹嘛呀?”他抱怨道。

“如果你不想回去,可以留下。”她說。

她帶著她的小女兒慢慢地走了,兒子站在那裡翹首看著她,既捨不得放母親回去,又不願離開集市。當她穿過星月酒館門前的空地時聽到男人們的叫喊聲,聞到啤酒味兒,心想她丈夫可能在酒館裡,於是加快腳步走了。

六點半,威廉回來了,疲憊不堪,臉色蒼白,多少還有幾分沮喪情緒。他心裡感到一絲莫名其妙的痛苦,因為他沒陪母親一起回家,她走了以後,他在集市上再沒開心地玩過。

“我爸爸回家了嗎?”他問。

“沒有。”母親回答。

“他在星月酒館幫忙呢,我從窗子上那個黑鐵皮洞裡看到的,池的袖子卷得高高的。”

“嗯,”母親簡單的應了聲,“他沒錢,別人或多或少給他些錢,他就滿足了。”

天開始暗下來,莫瑞爾太太沒法做針線活了,她站起身走到門口,到處瀰漫著歡快的節日氣氛,這種氣氛最終還是感染了她,她情不自禁地走到旁邊的花園裡。

女人們從集市上回來了,孩子們有的抱著一隻綠腿的白羊羔,有的抱著一隻木馬。

偶爾,也有男人走過,手裡拿滿了東西。有時,也有好丈夫和全家人一起悠閒地走過,但通常是女人和孩子們走在一起。暮色更濃了,那些在家圍著白圍裙的主婦們,端著胳膊,站在小巷盡頭聊天。

莫瑞爾太太形單影隻,但她對此已經習慣了。她的兒子女兒都已在樓上睡了。

表面看來她的家穩固可靠,可是,一想到將要出世的孩子,她便深感不快。這個世界似乎是一個枯燥的地方,至少在威廉長大以前,她不會有別的期望。但是,對她自己來說,只能枯燥的忍耐下去——一直忍到孩子們長大。可是這麼多的孩子!她養不起第三個孩子。她不想要這個孩子。當父親的在酒館裡眼務,自己醉醺醺的,她看不起他,可又跟他聯絡在一起。她接受不了這個即將來臨的孩子,要不是為了威廉和安妮,她早就厭倦了這種貧窮、醜惡的庸俗的生活。

她走到宅前的花園裡,覺得身子沉重得邁不開步,可在屋裡又沒法呆下去。天氣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想想未來,展望前程,她覺得自己像是給人活埋了。

宅前的花園是由水蠟樹圍起來的小塊方地。她站在那兒,盡力想把自己溶入花香和即將逝去的美麗的暮色中。在園門對面,高高的樹籬下面,是上山的臺階。兩旁是割過草的草坡沉浸在霞光中。天色變化迅速,霞光轉眼就在田野上消失,大地和樹籬都沉浸在暮靄裡。夜幕降臨了,山頂亮起了一簇燈光,燈光處傳來散集的喧嚷聲。

樹籬下那條黑暗的小路上,男人們跌跌撞撞地往家走。有一個小夥子從山頭陡坡上衝下來,“嘭”跌倒在石階上,莫瑞爾大大打了個寒噤。小夥子罵罵咧咧地爬起來,樣子可憐兮兮的,好象石階是故意傷害他。

莫瑞爾太太折身回屋,心裡不知道這樣的生活能否有變化。但她現在已經認識到這是不會改變的,她覺得她似乎離她的少女時代已經很遠很遠了,她簡直不敢相信如今這個邁著沉重的步伐在河川區後園的女人,就是十年前在希爾尼斯大堤上腳步輕快的那位少女。

“這兒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她自言自語“這兒的一切都和我有何相干呢?甚至這個即將來世的孩子和我又有何瓜葛呢?反正,沒人來體貼我。”

有時,生活支配一個人,支配一個人的身軀,完成一個人的歷程,然而這不是真正的生活,生活是任人自生自滅。

“我等待”莫瑞爾太太喃喃自語——“我等啊等,可我等待的東西永遠不會來。”

她收拾完去了廚房,點著了燈,添上火,找出第二天要洗的衣服先泡上,然後,她坐下來做針線活兒,一補就是好幾個小時,她的針在布料上有規律地閃著銀光。

偶爾,她嘆口氣放鬆一下自己,心裡一直盤算著,如何為孩子們節衣縮食。

丈夫回來時,已經十一點半了。他那絡腮鬍子上部紅光滿面,向她輕輕地點了點頭,一副志得意滿的神氣。

“(嘔欠),(嘔欠),在等我,寶貝?我去幫安東尼幹活了,你知道他給了我多少?一點也不多,只有半克朗錢……”

“他認為其餘的都算作你的啤酒錢啦。”她簡短地答道。

“我沒有——我沒有,你相信我吧,今天我只喝了一點點,就一點兒。”他的聲音溫和起來“看,我給你帶了一點白蘭地薑餅,還給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