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頭今天早晨下到我們坑道里來了,他說:”你知道,沃爾特,這不行,這些支柱是怎麼回事?‘’這樣決不行,‘他說,’總有一天會冒頂的。‘我說:“那你最好站在土堆上,用你的腦袋把它頂起來吧。’他氣瘋了,不停地罵人,別的人都大笑起來。”莫瑞爾很善於模仿,他努力用標標準準的英語模仿工頭的短促刺耳的聲音。
“我不能容忍這些的,沃爾特。我倆誰更在行?”我說:“我從未發現你懂得很多,艾弗德,還不如哄著你上床呢!”
莫瑞爾口若懸河地說著,酒友們興高彩烈。不過他的話也是真實,這個礦井工頭是一位沒受過教育的人,曾是和莫瑞爾一類的人,因此,儘管兩個人素不相和,但或多或少能容忍一些。不過,艾弗德。查爾斯沃斯對莫瑞爾在酒店中嘲笑自己,一直耿耿於懷。因此,儘管莫瑞爾是一個很能吃苦的礦工,他結婚那時,一星期還能掙5英鎊,可現在他被分派到更雜更貧的礦井裡,那裡煤層很薄,而且難採,所以無法賺錢。
而且,夏天,礦井生意處於談季。男人們常常在10點、11點、12點就排著隊回家了,這時太陽還正高呢,沒有空卡車停在礦井口等著裝煤。山坡上的婦女們在籬笆旁一邊拍打著地毯一邊朝這兒張望,數著火車頭拖進山谷的車皮有多少。孩子們,放學回家往下望見煤田上吊車輪子停著,就說:“敏頓關門了,我爸爸回家了。”
似乎有一種陰影籠罩著婦女、小孩和男人,因為這個星期末又缺錢花了。
莫瑞爾本應該每星期給他的妻子30先令,來支付各種東西——房租、食物、衣服、俱樂部會費、保險費、醫療費等等,偶爾,如果他比較寬裕,他就給她35先令。
但是,這種情形遠不及他給她25先令的次數多。冬天,在煤多的礦井裡,他每星期就能掙50或55先令。這時他就高興極了,星期五、六和星期天,他會像貴族一樣大大方方地花掉一個金鎊左右。儘管這樣,他很少多給孩子們分一個便士或給他們買一鎊蘋果,錢都用來喝酒了。在煤礦疲軟的時候,生活艱難,但他倒不會經常地喝醉,因此莫瑞爾太太常說:“我說不準我是不是寧願錢少點,他稍微寬裕一點,就沒有一刻的安寧了。”
如果他掙了40先令,就會留10先令,掙35就留5,掙32就留4,掙28就留3,掙2 4就留2,掙20先令就留1先令6便士,掙18先令就留1先令,掙16就留6便士。他從來沒存過1便士,也不給妻子存錢的機會,相反,她偶爾還替他還帳,不是酒帳,因為那種帳從不讓女人還,而是那些買了一隻金絲雀或一根奇特的手杖而欠的帳。
節日期間,莫瑞爾入不敷出,莫瑞爾太太因為要坐月子,儘量地省錢。她一想到他在外面尋歡作樂,揮霍無度,而她卻呆在家裡發愁,便備覺淒涼。節日有兩天。
星期二早晨莫瑞爾起得很早,他興致很高。六點以前,她就聽到他吹著哨下樓去了。
他吹得非常流暢,活潑而動聽。他吹的幾乎都是聖曲。他曾是唱詩班一員,嗓音純正,還在薩斯威大教堂獨唱過。他早晨的口哨聲就顯示出他的功夫。
妻子躺在床上,聽著他在花園裡叮噹叮噹,口哨聲伴隨他鋸鋸錘錘聲。在晴朗的早晨,孩子們還在夢鄉,聽他那男子漢的快樂聲,她躲在床上,體驗到一種溫暖、安寧的感覺。
九點鐘,孩子們光腿赤腳地坐在沙發上玩,母親在廚房裡洗洗涮涮。他拿著工具走進來,袖子卷得高高的,背心往上翻著。他仍然是一個英俊的男人,黑色波浪式捲髮,黑黑的大鬍子。他的臉也許太紅了,這使他看上去有點暴躁。但是此刻他興致勃勃,他徑直走到妻子洗涮的水槽邊。
“啊,你在這兒!”他興高彩烈地說,“走開,讓我洗澡。”
“你應該等我洗完。”妻子說。
“(嘔欠),要我等?如果我不呢?”
這種幽默的恐嚇逗樂了莫瑞爾太太。
“那你就去洗澡盆裡洗吧。”
“哈,行,你這個煩人的傢伙。”
然後,他站在那裡看了她一陣子才走開。
他用心收拾一下,還是英俊瀟灑的男子。通常他喜歡在脖子上圍一塊圍巾出去,可是現在,他得好好洗一下。他嘩嘩啦啦地洗臉,擤鼻子,又火急火燎地去廚房照照鏡子。鏡子太低,他彎下腰,仔細地分他那又黑又溼的頭髮,這情景激怒了莫瑞爾太太。他身穿翻領襯衫,打上黑領結,外面套上他的燕尾禮服,看起來風度瀟灑,而且他那愛顯示自己英俊瀟灑的本能掩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