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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傷口裡滴到小孩柔軟發亮的頭髮上。他一動不動地看著這滴深紅色的血在亮閃閃的髮絲上掛著,並逐漸往下滲。又一滴掉下來了,它會流到嬰兒的頭皮上的。他一動不動地看著,終於,他那男子漢的氣概完全被摧毀。

“孩子有啥好看的?”妻子就問了這一聲。但是,她低沉的認真的語氣使他的頭垂得更低。她又用和緩語氣說:“從中間抽屜裡給我拿點棉花。”

他順從地跌跌撞撞地走去。一會兒拿過來一塊棉花。她把棉花在火上燒化。然後敷到前額上。她做這些事的時候坐著。嬰兒仍躺在她的膝蓋上。

“再拿一條幹淨的下井用的圍巾。”

他又笨手笨腳地在抽屜裡翻了一陣。很快就拿出一條窄窄的紅圍巾。她接過來。

顫抖著雙手把圍巾繫到頭上。

“我幫你係吧。”他謙恭地說。

“我自己能系。”她回答。繫好後,告訴他去封火鎖門。然後她上了樓。

早晨,莫瑞爾太太說:“蠟燭滅了,我摸著黑去拿火撥,頭碰到煤房裡的門閂上了。”她的兩個孩子睜著驚愕的眼睛望著她。他們什麼也沒說。可是他們張著嘴下意識表明他們已經明白到了這場悲劇。

第二天,沃爾特。莫瑞爾一直在床上躺到吃飯的時候。他沒有想昨夜發生的事,他很少想什麼事,他也不願想那件事。他像條正在發怒的狗躺在床上,他內心的創傷和痛苦不亞於妻子。而且更讓他難受的是,他絕不肯對她說一句致歉的話。他試圖擺脫苦惱。“這是她自己的錯。”他心裡想。然而,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他的良知對他的處罰。這像鐵鏽一樣腐蝕他的心靈,他只能借酒澆愁。

他不想起床,不想說一句話,不想幹任何事,只能像木頭一樣躺著。而且,他頭也痛得厲害。這是個星期天,快到中午,他起來了。在食品櫃裡給自己找了點吃的,低關頭吃著。然後登上他的靴子出去了,到三點鐘他才回來,稍微帶點醉意,心情也暢快了些。回來後又徑直上了床。晚上六點鐘他又起來了,喝了點茶後又出門了。

星期天也一樣,睡到中午。在帕爾馬斯頓呆到二點半。然後吃飯,幾乎一句話不說。將近四點,莫瑞爾太太上樓換她的禮服時,他已經睡熟了。如果他對她說一聲:“親愛的,是我不對。”她就會可憐他。但是沒有,他始終認為這是她的錯。

他也苦惱極了,而她只好對他不聞不問。他們之間就這麼僵著,從情感上來說她是贏家。

全家人一起喝茶。只有星期天的時候全家人才能坐在一起吃飯喝茶。

“爸爸不打算起床了嗎?”威廉問道。

“讓他躺著去吧。”母親回答。

家庭籠罩一種憂愁的氣氛。孩子們如同嗅到了被汙染了的空氣,他們也悶悶不樂,不知道幹什麼玩什麼才好。

莫瑞爾醒來之後,立即起床。他生來就閒不住,兩個早晨沒什麼事幹,他幾乎都要窒息了。

他下樓時已經快六點了。這次他毫不猶豫地進來,強硬的態度取代了他的敏感的畏縮,他不再顧慮家裡人怎麼想怎麼感覺的。

茶具都擺在桌上。威廉正在大聲朗讀《兒童世界》。安娜在一邊聽著。不時地問“為什麼?”兩個孩子聽到父親穿襪子的腳重重地走近的聲音,馬上不作聲了。

他進來時,他們都縮成一團。雖然他平常對他們也很寬容的。

莫瑞爾自己隨便做了點吃的,在吃飯喝水時故意弄出很多聲響。沒有人跟他說話,家庭生活的溫馨在他進來之後就消失了,留下一片沉默。不過,他也不在乎他們之間的疏遠。

他喝完茶,立即匆忙地站起身,走了出去。就是他的這種匆忙,這種急於要走的神情讓莫瑞爾太太厭惡。她聽到他嘩嘩啦啦地在冷水裡洗頭,聽到他急切地用梳子蘸著水梳頭時鋼梳子碰撞著臉盆的聲音,她厭惡地合上了眼睛。他彎腰穿靴子時,他動作中的那種粗野和家裡其他人那種含蓄謹慎截然不同。他總想逃避內心的衝突,甚至在他內心深處,他仍為自己解脫說:“如果她不這麼說,根本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她是自作自受。”孩子們耐心地等著他準備就緒,他一出門,他們如蒙大赦。

他心情愉快地帶上門。這是一個雨天的傍晚,帕馬爾斯頓酒店似乎更顯得親切。

他滿懷希望地向前匆匆走著,河川區的石瓦屋頂在雨中閃閃爍爍,那常年黑乎乎滿是煤灰的路現在全變成黑乎乎的泥漿,他沿路匆匆行進。帕馬爾斯頓酒店裡烏煙瘴氣,走廊裡溼漉漉的泥腳走來走去。雖然空氣汙濁,屋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