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玩,女孩子參加打仗和一些粗魯的遊戲,男孩子們也加入到跳舞、轉圈和過家家遊戲。
安妮、保羅、亞瑟很喜歡沒有雨雪的冬夜,他們在家裡等到礦工們全都進了家門,天色完全黑下來,街上不再有人時,才圍上圍巾出去。他們跟其他礦工的孩子一樣,不願意穿大衣。門外一片漆黑,四周朦朦朧朧,看不清任何東西,坡下有簇簇燈火,這就是敏頓礦井,對面遠處也有一些燈光。那是席爾貝礦井。最遠處那些微弱閃爍的燈火似乎穿破了黑暗,一直沿伸出去。孩子們焦急地順著大路向田間小道盡頭的燈柱望去。如果那光亮處沒人他們就雙手插在口袋裡站在路燈下面,在夜色裡可憐兮兮地望著那些黑乎乎的屋舍。突然,看見一位上身穿件短外套、下著裙子,兩腿修長的小姑娘飛跑過來。
“比利。菲林斯和你家的安妮,還有艾迪。達肯在哪?”
“不知道。”
不過這也沒關係——他們現在已經三個人了。他們圍著路燈柱做起遊戲來。後來,別的孩子喊叫著衝出家門,他們就更高興更熱鬧了。
附近只有一根燈柱。後面是茫茫一片,彷彿整個黑夜都在那兒孕育。路燈柱前面,另外是一條寬寬的通往山頂的黑暗土道。偶爾有人從大道上來,沿著這條小路走向田間。不到十幾英尺,黑暗就吞沒了他們。孩子們繼續玩。
孩子們在一起非常親密,因為他們和外界隔絕,很少與其他的孩子交往。如果發生一場爭吵,一場遊戲就泡湯了。亞瑟愛發火,比利。菲林斯——實際上是菲力浦斯——脾氣更糟糕。這時,保羅必須站在亞瑟一邊,愛麗思又在保羅一邊,而比利。菲林斯老有埃米。利姆和艾迪。這肯撐腰。此時六個孩子就會打起來,彼此咬牙切齒,打完架就逃回家去。保羅永遠忘不了,有一次,雙方激烈地打了一仗後,看見一輪碩大的紅月亮像一隻慢慢往上飛的大鳥似的在通往山頂的荒涼的小路上徐徐升起。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聖經》上說,這月亮會變成血。第二天,他就趕緊和比利。菲林斯講和了。於是,在一片黑暗中,他們又圍著路燈柱,繼續玩那種野蠻、激烈的遊戲。莫瑞爾太太只要走進起居室,就可以聽見孩子們在遠處唱:
西班牙的鞋,絲織的襪,滿把戒指頂呱呱,牛奶洗澡樂哈哈。
歌聲劃破夜空從遠處傳來,可以聽出他們沉醉於遊戲之中。他們就像一群野人在歌唱。這情景也感染了母親。對他們八點以後回來,個個臉面通紅,眼睛發光、說起話來的那種興奮心情很能理解。
他們都喜歡斯卡吉爾街這幢房子,這裡視野開闊,外面的世界都可以一覽無餘。
夏天的傍晚,女人們常常靠在田間籬笆上聊天,眺望西方的夕陽把天際映成一片血紅,德比郡的群山綿延而去,像蠑螈黑色的背。
夏季,礦井從來不全部開工,尤其是採煙煤的礦井。住在莫瑞爾太太隔壁的達肯太太,在籬笆邊拍打爐邊地毯,看到慢慢往山上爬的男人,她立刻知道那是礦工們。於是,她等待著。她又瘦又高,看上去精明過人,站在山頂上,似乎在威脅那些往山上爬的礦工。這時才十一點鐘。夏日清晨,樹木蔥鬱,青山上那層透明的黑紗似的霧還沒有散盡。最前面的一個人上了臺階,他把柵欄門推得“嘎——嘎”直響。
“怎麼,你們停工了?”達肯太太大聲問。
“是的,太太。”
“真遺憾,他們讓你們滾了。”她挖苦地說。
“是啊。”那人回答。
“不,要知道,你們盼望著出來呢。”她說。
這個人徑自走了。達肯太太回到自己的院子裡,看見莫瑞爾太太出來倒垃圾。
“我聽說敏頓停工了,太太。”她喊道。
“這多糟糕啊!”莫瑞爾太太憤怒地驚呼起來。
“哼,我剛才挖苦過約翰。哈奇比。”
“他們最好還是省點鞋底皮得了。”莫瑞爾太太說著,兩個婦人都興味索然地進了屋。
這些礦工們,臉上幾乎沒有沾上黑煤灰,就又一群一群地回來了。莫瑞爾討厭回家,喜歡明媚的早晨。但是剛去下井工作,又被遣回來,掃了他的興致。
“天哪,這時候就回來!”他剛進門,妻子喊道。
“我也沒辦法啊,老婆。”他大聲說道。
“午飯也不夠吃。”
“那麼我就吃我帶的乾糧吧。”他抱怨地說,感到又氣又惱。
孩子們從學校回來,很奇怪地看見父親拿著下井帶去又帶回來的兩片又幹又髒的黃油麵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