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陪他一起去。他告訴母親把鑰匙給他留在窗臺上。
“我用訂座嗎?”他問克萊拉。
“是的,再穿上件晚禮服,好嗎?我從未見你穿過晚禮服。”
“可是,上帝,克萊拉!想想吧,在劇院裡我身穿著晚禮服!”他爭辨著。
“你不願意穿嗎?”她問。
“如果你想讓我穿,我就穿。不過,我會感到自己像個傻瓜似的。”
她取笑他。
“那麼,就為我做一次傻瓜,好嗎?”
這個要求使他血液沸騰。
“我想我是非穿不可了。”
“你帶只箱子幹什麼用啊?”母親問。
他的臉漲得通紅。
“克萊拉要我帶的。”他說。
“你們訂的是什麼位子呀?”
“樓廳——每張票三先令六便士!”
“天哪!我肯定要這麼貴啊!”母親諷刺似的大叫。
“這種機會很難得,僅僅一次嘛!”他說。
他在喬丹廠打扮起來,穿上件大衣,戴上頂帽子。然後在一家小咖啡廳裡和克萊拉碰頭,她和一個搞婦女運動的朋友在一起,她穿了件舊的長大衣,一點也不合身,大衣上有個小風兜罩著頭,他討厭這件衣服。三個人一起去了劇院。
克萊拉在樓上脫大衣。這時他才發現她穿著一件類似晚禮服似的裙裝。胳膊、脖子和一部分胸脯裸露著。她的頭髮做得很時髦。禮服是樸素的綠綢紗似的料子做成的。很合身,他覺得她顯得格外典雅高貴。他可以看得見衣服下的身體,彷彿衣服緊緊裹著她的身子似的。他看著她,似乎能感覺到她筆直的身體的曲線,他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整個晚上,保羅坐在那裸露的美麗胳膊旁。眼巴巴地望著她那結實的脖頸,健壯的胸脯和她那綠綢紗禮服下的乳房以及緊身衣裡面的曲線。他心裡不由得又對她恨起來,讓他活受罪,遭受這種可望而不可及的煎熬。可是當她正襟危坐,似乎若有所思凝視前方時,他又愛上了她。好像她把自己的一切都交於了命運的淫威,只能聽天由命似的。她無能為力,好像被比自己更強大的力量控制著。她臉上顯示出一種永恆的神情,似乎她就是深思的斯芬克斯像,這讓他情不自禁地想吻她。他故意把節目單掉在地上,然後彎下身子去撿。趁機吻了吻她的手腕。她的美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她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僅僅在燈光熄滅時,她才把身子陷下去一點靠著,於是他用手指撫摸著她的手和胳膊。他能聞到她身上發出的淡淡的香味。他渾身熱血沸騰著,甚至不斷捲起一陣陣白熱化浪潮,使他失去了知覺。
演出在繼續,他茫然地盯著臺上卻不知道劇情發展到什麼地方,似乎那一切離他太遙遠,已化為克萊拉豐滿白皙的胳膊,她的脖頸和她那起伏的胸脯。這些東西似乎就是他自己,而戲在很遠的某個地方繼續演著,他也進入了角色。他自己已不存在了。唯一存在的是克萊拉灰黑色的雙眼,朝他靠過來的胸脯和他雙手緊緊捏住的胳膊。他感到自己又渺小又無助。她不可抗拒的力量在駕馭著他。
幕間休息時,燈全都亮了,保羅痛苦異常。他很想跑到某個地方,只要燈光又暗下來就行。在恍惚中他逛出去想喝點什麼。隨即燈熄滅了,於是,克萊拉的奇怪又虛幻的現實情形及戲中的情節又緊緊抓住了他。
演出繼續著。但是,他心裡滿塞著一種慾望,衝動地只想吻她臂彎處那藍色細脈。他能摸到那細脈。如果不把嘴唇放到那上面,他的面部就會僵化。他必須吻它,可是周圍還有其他人!最後他迅速地彎下身子,用嘴唇碰了它一下。鬍子擦過她敏感的肌膚,克萊拉哆嗦了一下,縮回了她的胳膊。
戲終於散了,燈亮了,觀眾們掌聲四起,他這才回過神兒來,看看手錶。他錯過了要趕的那班火車。
“我只好走回家了!”他說。
克萊拉望著他。
“很晚了嗎?”她問。
他點點頭,隨後他幫她穿上她的大衣。
“我愛你!你穿這件禮服真美!”他在她的肩頭喃喃地說道。
她仍然保持沉默。他們一起走出劇院。他看到出租汽車在等著顧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感覺好像遇到了一雙仇視他的棕色的眼睛,但是他不知道是誰。他和克萊拉轉身離開,兩人機械地朝火車站走去。
火車已經開走了,他得步行十英里回家。
“沒關係。”他說,“我非常喜歡走路。”“你要不願意,”她臉漲得通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