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因為兩位公子是舅甥,想回北京合夥做點買賣,小的是隨公子們到江南採辦織品。”
幸好孺子可教也。“記住了,再喊王爺、爵爺……你腦袋我可不要了。”
三元馬上滿臉委屈。“奴才的腦袋公子怎可不要?您還得靠我使點彩墨,否則您畫畫時,誰來給您調彩潤筆啊?”
“甥兒,三元這話說得對。”費揚古也開始改稱謂,這次真要當上舅舅了。“看來他的腦袋還是有用的,你還是姑且留著吧。”
“舅舅都這樣說,甥兒我哪敢不從?”安書笑看費揚古,想他在宮中生活至今,終於有機會可以放下皇室的繁文縟節,痛快做一回普通百姓了。
三人進了蘇州城後,天色已暗,於是三元便去找了旅店,侍候主子們住下。
他們下榻的旅店是蘇州城知名的“月來西滿樓”,樓分兩處,西滿樓為廂房專供客宿,東邊的月來樓則是飯館酒肆,專。賣蘇州道地的蘇幫菜,遠近馳名。
安書與費揚古換了套乾淨衣服,便在月來樓坐下,小二立即前來點菜。“兩位公子看來不是蘇州本地人,是外地來的吧,不知想用點什麼?”
“小二的眼力真好,看得出我們不是蘇州人?”安書揚眉。
“呵呵,二位公子別怪我實說,你們的穿著雖是南人打扮,但二位公子身形挺拔,眉目英氣濃重,一看便知是北方人,該是商賈子弟吧?”
“確是。”費揚古答話。“我們從北京來找點買賣生意做,不知小二有什麼見解?”
“我只是個小二,公子何說見解?”小二喜孜孜地摸頭笑了。“不過我們蘇州最有名的就是繡品了,您若能往這牽著線,自然名利豐收。”
“那敢問蘇州城裡,哪家繡品最優?”
“那自是勤苑繡坊了,所謂『宮廷樣、蘇州匠』指的便是勤苑,他們家的繡品,江南織造局年年指定上貢宮裡,宮裡頭別說太皇太后、后妃……連王爺們的賞賜都是用著這料。”
小二自豪說著,但又建議。“不過您想跟勤苑繡坊論買賣可難,他們眼高,向來只做宮裡生意,南北買家固定,十幾年來不曾結過新買家,您還不如找君家織繡……”
安書豎起耳。“你說君家織繡?”
“是啊,勤苑繡坊若說是宮中第一,那君家織繡便是民間第一。”小二又喜道。“二位公子運氣好,原本勤苑繡坊打算吃下君家織繡納為己有……聽說勤苑繡坊的顧當家使了計,都從君老當家那兒簽了讓渡書了,可不知怎麼地,顧當家竟又把那張讓渡書給撕了!”
“撕了?”
“就是撕了!”小二語氣激奮,像在說書。“那君老當家發現自己被騙簽了讓渡書,往劉巡撫那兒打官司,劉巡撫認為白紙黑字寫得明白,便裁定退回此案,君老於是一氣之下死了。”
“然後呢?”
“然後那顧當家也瘋了,不知打哪兒來的善心,居然把那讓渡書給撕了,所以如今君家織繡才能由君家新當家接手,存活下來,我這才說二位公子運氣好。”
勤苑繡坊與君家織繡的鬥法,本是他們蘇州城最大條的事,早成了飯館茶餘飯後的話題,如今有這麼戲劇性的發展,更是讓整個蘇州城百姓議論紛紛。
然而在安書與費揚古的心裡,關心的並不是勤苑與君家的兩家恩怨,他們真正在意的是那一紙讓渡書到底為何所撕?
事關君家織繡的百年基業,這會不會是富祥之所以拿來利益交換的重要關鍵?
如果是,那他們勢必得查清勤苑與君家的往來,還有此事是否確實與富祥有關……
安書與費揚古無言相視,彼此都是同個想法。“那麼,君家織繡何在?”
“喔,君家繡坊就在這條街底,您走過去便尋得著……”
“好吧,依你所言,那明日我們舅甥便前去看看。”安書微笑,又吩咐。“小二,在此之前,先給我們備幾間上房,我們恐怕要長久住下了——”
“你想君家的事,會不會真與富祥有關?”
“富祥身為兩江總督,江蘇、安徽、江西都是他的管轄,他真想在自己的地盤上翻點雲弄點雨,有何困難?”
隔日一早,兩人便外出往君家織繡步去。
“可這中間還夾著江蘇巡撫呢,他有那麼大本事?”
“江蘇巡撫劉全章是他的同鄉,劉全章的巡撫位置便是富祥推舉,等同是富祥的親信子弟,他們有這層關係便夠富祥為所欲為了。”
費揚古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