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聲往外看去,頓時明白髮生了什麼。
舞獅臺剛剛搭好,臺下一個穿著錦簇燈籠褲的青年倒在地上,正抱著一條腿呼天搶地。
他抱著的是膝蓋,但是膝蓋下面的小腿骨卻又比正常人多出一個彎曲,雖然隔著褲子,並沒有看見流血,但是那種反自然的彎曲卻給人一種猙獰的、讓人心肝俱顫、頭皮發緊的恐怖感。
任誰都能看出,那條腿斷了,而且斷的很徹底。
“糟了,失手了!”華紫荊驚呼一聲,跳起來跑了出去。
其餘人想跟著往外跑,苗麗紅兩手張開,攔在門口,“幫不上忙就在屋裡待著,別跟著添亂!”
然後她指著外面大聲道:“都別慌,先打電話叫救護車!”
華紫荊一個縱身跳上舞臺,彎下腰就要去撈那青年的腿。
這時,一道身影閃現在一邊,輕輕一下將她撥開,低聲道:“別亂動,快去拿繃帶夾板!”
這人長袍的下襬掖在腰裡,一隻手上還端著一個托盤,正是中華樓的掌櫃華正雄老爺子。
他示意眾人別亂,把托盤往旁邊一放,俯下身,左手拇指和食指掐住中指的尖端,快速的在那青年的身上點了幾下,青年雖然仍是疼的汗如雨下,痛楚卻明顯減輕,由哀嚎轉成了呻`吟。
華掌櫃撕開他的褲腿,只往傷處看了一眼,兩條濃眉就緊緊的擰成了疙瘩。抬起頭,用少有的凌厲目光,向旁邊一個有著滿臉絡腮鬍子的日本人狠狠瞪了一眼。
這個日本人正是跟隨丁義和鬼冢理子前來的日本浪人之一,卻不知怎地跑到了臺上,此刻雙臂抱懷,兩眼望天,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給!”華紫荊再次跳上臺,把夾板和繃帶捧到父親面前。
華掌櫃收回目光,摒了摒氣,扶著那青年的額頭按了按,低聲道:“忍一忍,沒事的。”
只這一按,就見那青年猛然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從嗓子眼裡發出一聲低沉的痛呼。
原來華掌櫃左手扶他額頭是假,右手已經把他只有皮肉相連的斷腿扳正了位置。
這分散注意力的法子本來就是中醫正骨經常用到的,只是青年的傷勢實在太重,徹骨的傷痛不是能夠憑藉意志克服的。
在華紫荊的幫助下,青年很快被打上了夾板,人也疼的脫了力,仰躺在地,半眯著眼睛直喘粗氣。
隨後,救護車趕來,幾個護工、醫生急而不亂的把青年抬下樓,抬上了救護車。
目送青年被抬走,華掌櫃這才攏了攏袖口,轉眼看著剛才的那個日本人,說了一句非常不標準,卻能夠讓人感受到肅穆的日語。
海夜靈秀眉緊蹙,低聲對我說:“那個人的腿廢了,華師兄說那個日本人毀了他十年的功力。”
我嘆了口氣,冷冷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紋絲不動的丁義等人,他和鬼冢理子、徐四海不但沒挪地方,反而仍是談笑風生,就像是這件事跟他們完全無關一樣。
相對三人的‘處變不驚’,臺上臺下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幾個和負傷青年相同打扮的人一個個咬牙切齒,奮著膀子要撲向那個絡腮鬍子。
絡腮鬍子的同夥哪肯坐視,紛紛跳上臺,將他攔在身後,大聲的用日語和舞獅隊的人爭吵不休。
一個看上去只有十八九歲的青年紅著眼睛大聲道:“三哥在試樁,是他踢了臺柱,三哥才會摔下來的。”
另一個年歲稍長的舞獅隊成員痛心疾首的悲憤道:“脛骨直接磕在了樁上,小老三的腿怕是廢了。”
小間裡的眾人看了看臺上臨時搭建的舞獅臺,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眾所周知,真正舞獅、鬥獅是要搭高臺、扎木架的。如今只是為了表演,所以因地制宜,一切從簡,用的是鐵架子。
架子不高,只有三米不到,是用角鐵焊接的,整座架子呈對立的階梯狀,為了方便‘獅子’上下,每一級都焊了兩塊巴掌大的鐵板。
這樣一座鐵架,已經算是相當穩固了,但這種穩固只是相對的。
臨時搭建的鐵架並不根深蒂固,再加上材質本身的特性,如果表演時有人在下面踢上一腳,單是角鐵自身的顫動,都能引發上面的人立足不穩。
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都能看出,舞獅青年的腿傷成那樣,絕不是單單從上面摔下來那麼簡單,而是因為正在奮力躍起的時候,腳下忽然失去了平衡,收勢不住,脛骨撞在了前方的踏板上。
用作踏板的鐵板只有不到一公分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