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副佝僂著身軀面黃肌瘦沒精打采的樣子,收成自然減了。還有更叫人不安的是,村裡開始出現一些怪病,上點歲數的人患上過去沒聽說過的什麼腫瘤,剛出生的娃娃,竟然會有畸形兒。於是有人講,這都是S酸惹的禍。三個村莊的村民們就開始要求S酸廠停產。聽說這聲音已經經過春夏秋冬四個季節了,但那S酸並沒有因為這種呼聲而停止生產。
這是因為對S酸的說法還有另外一種全新的版本:
S酸是一種有廣闊市場的化工產品,不僅在中國,重要的是世界,特別是第一世界,對這種產品的需求量很大,而且價格一路看漲。你生產多少S酸,人家就購買多少,效益好得不得了。僅去年一年,這家S酸廠就納稅三千萬元,還投資興辦鎮上的公益事業,翻新鎮政府辦公大樓,擴建鎮裡的小學。當然,S酸能持續生產,除了它能賺取大把的鈔票,而且它也並非像村民們所說的那樣令人擔憂。官方講話不像老百姓那樣隨便,想咋說就咋說,憑感覺下結論。官方的話是有依據的,依據是化驗報告、專家論證、權威部門結論,等等。
根據對S酸化驗的結果及專家的論證,權威部門的結論是,S酸雖有輕微的毒素排入周邊的環境,但是它對飲用水、對土質、對空氣尚未構成威脅人類生存的危害。
是S酸確有問題,還是有人在小題大做,唯恐天下不亂,一時間我也糊塗了。但是有一點我清楚,如今的事,只聽彙報絕對不行,這是我做了多年市長之後得出的結論。如今的幹部,不少人只是為個人活著,為自己的利益工作著。他們說一句話,辦一件事,不是講對得起對不起工作,對得起對不起老百姓,對得起對不起自己的良心,而是想這話咋說、這事咋辦才能討得上司歡心,才能對自己有利。不少高高在上的領導同仁,稍一疏忽,就被這幫人裝進他們的計謀裡了。這事我經歷過,也有過這種教訓。想到這裡,我決定到福市的S酸廠看看,不親自看看,真不放心啊!如今這事,唉!如今的人啊!唉!倘若火山真要爆發了,成千個農民歪七扭八地橫在鐵軌上,隴海大動脈中斷了……哎呀呀,這算哪門子事啊!到時候別說Q市、Q省,連全中國的人都會質問我,你這個Q市市長是怎麼當的,大飯桶一個……想著,走著,我已坐進奧迪轎車,指示司機大張直驅福市的S酸廠。隨我進入轎車的秘書趙鑌說,是否通知一下政府秘書長老白,讓他安排一下同去的人員,再給福市政府打個電話,準備接待工作。我說,免了吧,這次行動,誰也不要驚動,就咱們三人。倘若叫秘書長知道我去福市,他會照常規調遣隨行人員,弄得連個屁還沒放,就前呼後擁、熙熙攘攘,結果只能是事倍功半。倘若電話過去,福市政府聞知上級市長大駕光臨,立馬興師動眾地進入一套系統部署,安排迎候、陪同、媒體報道、宴席事宜、休閒活動,等等。更重要的是,他們會揹著我搞一種外科手術,如哪些人不能接近我,哪些話不能叫我聽到,哪些東西不能叫我發現。我只能在地方官員的精心策劃下,照著他們設計的軌跡循規蹈矩。如此下去走一遭,見到的與聽到的絕對是老生常談的那套玩意兒,根本發現不了廬山真面貌。 。。
有人要臥軌(2)
汽車行駛了兩個鐘點,大約在十一時,我們到了福市的S酸廠。大張把汽車停在距S酸廠較遠的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我和趙鑌下了車,徑直往那工廠走去。這是一個規模不小的企業,看它的佔地,應該有兩百畝。我們隨意在廠周邊轉悠,在廠北側長長的圍牆中,我發現有一段牆磚已變了顏色,那大概是被一種什麼腐蝕性的東西浸泡的結果吧。走近它時就聽到有一種排水的聲音,顯然,這裡是一條地下排水通道,通道上面被黃土掩蓋著,打扮得很是天然。順著它往北走去,大約二三百米,這條躲藏的汙流就浮出地面,原形畢露了。一種黃中泛綠的散發著刺鼻異味的汙水,將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簡陋排汙渠浸染得斑痕累累,汙穢不堪。它大搖大擺地向前漫流。這裡是一方廣袤的田野,舉目眺望,前方有一條河流,正在午時的陽光下閃閃發亮,汙水正衝著那裡奔流而去。這時候,大張開著汽車悄然而至,他是看到前方有汽車行駛的輪胎痕跡,儘管路況很不規整,他還是大膽地把車開過來了。我們跳進車,順著排汙渠向河畔駛去,只是轉眼工夫,車已到“站”。
趙鑌告訴我,這條河叫福水。福市是因福水得名。福水發源於鄰近一架古老的山巒,流經福市後直落黃河。S酸廠的汙水就這樣大搖大擺地湧進福水。我站在河岸邊,只見平靜的河水上面漂浮著一層暗灰色的油垢。一隻船從對岸划來,一個年逾半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