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了出來。那頭顱比起正常人的頭來大了幾乎一倍,腦袋一歪,溼淋淋的頭髮滑落到一邊,露出一對滿是雪白膿漿的眼窩來。那個鬼氣森森的聲音忽然笑起來:“肖之龍……你認得我們嗎?”
站在河邊的衙役們轟的散開——也不知什麼時候,河邊出現了一溜人頭,然後慢慢“站”了起來。這些浮屍在水裡泡了好些日子,但還是可以辨別,它們身上穿的,是揚州府的公服。
“肖之龍……你只為了五萬兩銀子,就要了我們十三個兄弟的命啊……肖之龍,我們都有父母妻兒,你真的……不怕報應嗎?”說到最後,那聲音又急又尖,真的像鬼哭一樣。顏中望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肖之龍明知有詐,但聲音已經發抖:“你究竟是什麼人?出來!”
“你要見我……何不走過來呢?肖之龍……你怕我拉你下水,是不是?”聲音冷得像刀鋒出鞘,削過每個人心頭。
慧權低聲念起了《往生咒》,梵音和在鬼哭之中,又是莊嚴,又是陰森。
“小蘇,怕麼?”顏中望回頭,關切地望了眼小兄弟。
蘇曠默然搖頭。
那水鬼倒是耳聽六路:“小鬼,你真的不怕?”
“我只怕蒼天無眼,世間真無公道,又怎麼會怕因果報應?”蘇曠微笑著,向那群“水鬼”走了過去。雖然聲音中還帶著少年的稚音,但已經有了些英風俠氣。他已經看見小河中無聲無息地泊了艘烏篷船,雙膝跪下,“師父。”
“小兒輩無趣!”鐵敖負手走了上來。他四旬不到的年紀,清瘦到乾冷的地步,一身青衫在風中颯颯作響,好像是絲綢裹著鋼刀。
他單手一揮,示意蘇曠起身,雙目炯炯地望向肖之龍:“肖總捕頭,你誅殺衙役船伕十三人,沉屍大運河中,傷口刀痕猶在,你有什麼話說?”
肖之龍反倒平靜了:“笑話,兇手就在這裡,你問我?”
“每次都是這樣,不到最後關頭,沒有一個人會鬆口。”鐵敖好像很是疲倦,“肖總捕頭,你那幾個心腹兄弟呢?這回當差怎麼一個也沒帶出來?是因為他們殺人之後寢食難安,你要他們好生休息,免得出來壞了你的事情,是不是?你是不是又要說我血口噴人?沒關係,他們的口供大概已經在衙門裡了,咱們回去就能看見。”
肖之龍忍無可忍:“鐵大人,你若再咄咄相逼,我可不客氣了。”
“怎麼個不客氣法?又是殺人滅口?肖之龍,你也在公門多年了,怎麼就不明白,殺人根本就滅不了口!”鐵敖上前一步,“屍首上的刀痕就是證據,拿你的腰刀和斷月刀一對便知。顏中望有罪,但他連那二百兩銀子都不敢拿,隨手就擱在北門外十里粥鋪——肖之龍,你怎麼就敢動五萬兩的漕銀?”
五 割誓為盟(5)
肖之龍搖頭:“我不想聽推理。”
“好。”鐵敖回頭,“蘇曠,我的物證在哪裡?”
蘇曠恍然大悟,從懷裡摸出那封“師法二王”的密信:“師父。”
鐵敖握信在手,輕輕一拍:“揚州城臥虎藏龍,一個總捕頭也有如此能耐,佩服,佩服。只是肖總捕頭,你有所不知,這封信交給你之前,我已經請知府大人過了目——你若是當真問心無愧,改我的書信做什麼?都一泡諸位朋友若真是殺上知府衙門,肖之龍,今夜的死傷,又該有多少?”
肖之龍臉色變得蒼白,他知道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落入這老狐狸佈下的局裡,但他還想掙扎——“鐵大人,你口口聲聲說我劫了漕銀,漕銀在哪兒?”
鐵敖輕輕嘆了口氣:“這個,就要問二先生了。”
柳銜杯聽得津津有味,還時不時微笑著配合一下,聽見忽然轉到自己腦袋上,大吃一驚:“什麼?問我?”
鐵敖冷聲道:“你們兄弟一體,袁老三做的事情,問你不是一樣?”
“鐵敖,這你就血口噴人了。”柳銜杯正色,“不慍他……他確實做了些不該做的事情,但我敢拿性命擔保,他決不是貪圖這種不義之財的人。”
鐵敖逼近一步:“你真敢拿性命擔保?”
柳銜杯哈哈一笑:“有何不敢?這五萬兩漕銀若真是不慍拿的,鐵大人,不用你動手,我——”
“二哥!”一條黑影不知從何處躥出,又躍了出來,“二哥,走!”
“拿下!”鐵敖眉頭一蹙,喝,“知府大人在此,各衙、各營、各路、各隊兄弟一律聽我調遣!擅動者,殺——”他也不回頭,伸手反抓,自肋下扣住肖之龍肩頭,向下一摔,“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