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曠滿口答應,扭頭就走。
“等等,”老泡拽住他,“小蘇,以前殺過人沒有?”
“殺人?”一陣輕微的顫抖,甚至有一點兒眩暈,像是……像是噩夢中明知潛伏在某處的怪獸忽然跳了出來。他聽說過江湖,他也來過江湖,但是沒有想過殺戮。或者說,他知道那必將發生,但是沒想過居然會是這麼早。
“如果真的有什麼事,趕緊離開,保護好你自己……日後見到鐵敖,告訴他,姓況的抱歉了。”老泡深望了他一眼。如果有時間,他想對這個孩子說很多話,但是來不及了。他拍拍蘇曠的肩頭,又敲敲他的額頭,“當然,一切你自己決定。”
這個孩子的師父是手把手地將愛徒交到都一泡的,可惜鐵敖失算了。在命運的滔滔洪流之中,本來就沒有人能夠相互扶助,一個浪頭打來,所有人都將捲進戰場中。
柳銜杯並非僅僅在尋釁滋事。當年他只有二十歲,就已經是魔教中的第二高手,也是滿懷雄心壯志來到中原武林的。況園一役,他一柄劍攪起腥風血雨。當時揚州城裡雲集了無數武林高手,但沒有人能壓下他那柄劍去。他當時迫不及待地想要和達能過過招,見識一番名揚天下的少林絕技,可是達能始終站在人群中沒有出手。一直到他狂吼“今日終歸一死,兄弟們大開殺戒”的時候,達能才終於站了出來,說,住手。
那一住手就是十四年。
有時候柳銜杯也會想,如果當時沒有住手,結果會是什麼?會有幾條命來換他們兄弟的三條命?
這個數字取決於達能的武功高下。
今夜之後,柳銜杯不會再有遺憾了。
蘇曠闖進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機會讓那兩個人住手——他們哪裡是在切磋,根本已經殺紅了眼睛。
慧權和玄印都在關注戰況,唯有顏中望一眼看出他的焦慮:“怎麼了小蘇?”
“顏大哥……”蘇曠極快地說了一遍短箋的暗意,“泡叔說事不宜遲,咳,你趁亂逃命要緊。”
顏中望搖頭:“天下能臨二王書法得其神韻的人,固然不會太多,但也不會太少,你們……確定是令師親筆所寫?”
蘇曠脊背一挺:“顏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將心比心而已。”顏中望淡淡地道,“我沒有徒弟,不過聽人說師徒如父子,我想父子和兄妹也差不多。如果我妹子身處險境,我絕不會交代一封奇怪書信,然後置之不理。”
不錯!蘇曠本來還在懊惱,師父的密信居然還要泡叔破解,自己一點兒都看不出來,經顏中望這麼一提,他才覺出不對——這封信對他來說太過陌生,怎麼也不像是出自朝夕相處了十幾年的師父的手筆。
可是為什麼,這一節泡叔想不到,顏中望卻一語中的?
將心比心。
蘇曠一把拉住顏中望的手:“大哥,我求你告訴我,漕銀到底是怎麼回事?”
顏中望摸摸他腦袋:“是我一時激憤。那時候我一路逃向揚州,路上沒了銀子,又飢又渴,見前面有許多役夫在搬運箱籠,就想過去問問,能不能討個差事,沒想到正是京城和揚州交接的當口,我還沒靠近就被幾個人趕開。我氣不過,爭了幾句,那個肖之龍就一鞭子抽了過來……一路上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被他一激,索性當了他的面,大模大樣地跳上官船,撕開官封,取了二百兩銀子。”顏中望多少有些慚愧,“我,我只想那廝出了這檔子事,只能自認倒黴補上缺口,離開後才明白過來,那本是國庫撥的運河漕銀。那銀子我不好退回,也不敢留用,見揚州城北門外有人開賒粥的鋪子,就偷偷放下離開了……沒想到,就出了這等事情。”
四 佛武之道(5)
蘇曠點頭:“這麼說來,如果不是揚州知府昧下銀子,就是你走之後來了正牌的強盜,那個肖之龍又弄不清他們的來路,便一股腦兒算在你頭上。”
顏中望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橫豎都是一死,我也無所謂了。”
蘇曠沉默。顏中望也沒有說錯,劫掠官銀,管他數目多少,都是一個死罪。
那邊柳銜杯飛身而起,雙腿絞住達能的右臂一帶,達能一個踉蹌撞在南窗上,將鏤空窗欞撞下大半來。
柳銜杯已經穩穩立在地上,雙掌齊出,達能雙掌一對,二人內力互激。達能背後借不得力,後腰在窗臺一靠,借勢翻了出去。
柳銜杯哼一聲,跟著也翻了出去。
玄印看得入神,忙跟著就往外跳,口中喊著:“師叔祖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