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過,桃樹簌簌作響,抖落的花瓣鋪了滿地。
“桃兒,你又在調皮了。”
“誰調皮?你才在調皮,哼!”
花瓣落盡,一個女子漸漸顯了身形。她大約十三四歲的樣子,模樣嬌嬌俏可愛,美目流轉,顧盼生輝。她梳著垂雲髻,穿著一襲粉色的紗裙,行走間露出一雙白嫩的玉足。
“桃兒,告訴過你多少次了,要記得穿鞋。地上涼,當心受了寒氣。”
“我才不怕呢,我是桃花仙,神仙怎麼會怕受寒?倒是你,為什麼一定要我穿鞋?我不要穿,就是不要穿,就這樣多好!”
女子撲進和尚懷裡,揚起酡紅的小臉,說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怕看到了我的腳,忍不住會動凡心。”
和尚將女子往自己的懷裡靠了靠,讓手指能夠更加方便地穿過女子的長髮:“瞧你這小臉紅的,又偷喝了多少桃花釀?”
女子動動鼻子,在和尚身上嗅來嗅去,一會兒,像發現了什麼稀奇的事情,興奮地嚷道:“大和尚,你今天居然沒有喝酒!哦,我知道了,今天老和尚來了,你不敢喝,怕被打屁屁?哈哈,原來大和尚怕老和尚,大和尚怕老和尚……”
女子拍手,歡快地哼著小曲兒,又隱入了桃樹中。
時間悄然而逝,輾轉已過百年。
“悟情,你悟了嗎?”
“師父,我堪不破。”
簡陋的茅草屋中,老和尚坐在蒲團上,一邊敲打著木魚,一邊誦經。
悟情和尚坐在老和尚身後,閉上眼,也開始誦唸。
日升日落,夕陽的餘暉透過紙糊的窗扉,灑在屋內的兩人身上。
不知何時,老和尚的木魚聲停了,誦經的聲音也沒有了。
悟情和尚撥弄佛珠的手指一頓,又瞬間加快。
七天七夜,悟情和尚保持著這個姿勢,誦讀了七天七夜的往生咒。
七天一到,他翩然離去,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回來。
“悟情,師父沒有證得的大道,我希望你終有一日能夠得證。”
這是老和尚在圓寂之前交代給悟情和尚的話。
悟情和尚一走就是百年,當他回來的時候,發現桃花樹已經被怨靈纏身,再也無法開花。
於是他又開始日日誦經,可已經動了凡心的他早已褪去了佛性,變成了普通人。
他每日每日地為桃花樹澆水施肥,嘗試各種方法,卻再也無法讓桃花樹恢復生機。
山中無日月,世上已千年。短短百年的時間,外界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雞峰山再也不是以前的雞峰山。
資訊時代的來臨,改變了這個世界,也讓悟情和尚走出山裡,開始到外界尋求方法,這就是他“怪老頭”稱號的由來。
老人的訴說觸發了我身上所帶的記憶寶石,他的記憶就這樣呈現在我的眼前。只是我並沒有看到,他離去的數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總歸不是什麼愉快的事吧。
我感慨於她和桃花仙之間的故事,可我自己心裡卻生出了幾分悵然。
數百年的相戀,終究抵不過那顆想得證大道的心。
百年間的守候,始終換不回他最想得到的那份情。
究竟什麼才是愛?什麼才是情?
“她該怨怪你的。”
“她該怨怪我的。”
我們同時出聲,他卻粲然一笑。
“麻煩你了,小姑娘。”
“嗯。”
由愛生怨,由怨生恨,老人消失了數百年,桃花仙也等待了數百年,再多的愛也被磨成了恨。
解鈴還需繫鈴人,我只負責將桃花樹上的怨氣消除掉,剩下的就只有他們自己解決了。
愛恨真的只在一瞬間,當我看到眼前的桃花樹逐漸煥發生機,抽枝散葉,重新變成一棵美麗的桃樹時,這種感慨就更加深刻了。
我以為數百年的恨不會那麼輕易的就能解決,沒想到那曾經人人傳頌的桃花仙,最後還是醉在了一個吻上。
老人抱著桃樹,沒有過多的言語和感慨,只是輕輕地一吻,彷彿就有了一種神奇的力量一圈一圈地盪漾開去。
那一瞬間,漫天的桃花飛舞,像是溫柔的祝福,又像是甜蜜的愛戀。穿著粗布麻衣的老人站在在桃花樹下,斑白的頭髮開始轉青,白色的鬍鬚開始退卻,傴僂的背又恢復挺直,他衣袂飄飄,身上赫然穿著那一日他在桃花樹下炫耀的衣袍。
簌簌的桃花落下,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