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碰觸紅檀木桌面,發出沉悶地響聲,蜀玉毫無波瀾:“你想看我死無葬身之地麼?他身邊的黃珊兒是何等厲害的人物,能夠容得下我?何況,我蜀家三女會願意嫁給一個花心男子做妾,自甘下 賤?”話到耳中,極盡淡然,其中的決絕與苦澀讓聽者也感絕望。
一時之間,閣樓裡面只剩下沉默。
祁妄已經邁開準備下樓的腳步始終難於下落,偶一回頭就只遙望到那女子笑靨如夢似幻,星眸璀璨,姿態風流,端坐氣韻透出一股不羈的味道來。心頭一動,那腳步收回。身形翻轉復又入內,笑容一起,揣測地問道:“那個,有個不情之請!”
在座三人都沒有想到祁妄去而復返,一時之間有點呆愣,壟忘回問:“何事?”
“說來實在慚愧:我,沒銀錢了!”
“啊!”幾人瞠目結舌。
蜀玉已經訕笑的轉向佘嬌嬌:“祁公子運道不好,好不容易在此賺得的銀錢被某奸商搜刮以盡。這下可好,苦戰多日的棋都白下了。”
這奸商自然是龔忘了。
佘嬌嬌一聽便知,也奸笑道:“唉,祁公子流年不利。解鈴還需繫鈴人,這個忙某個‘奸商’的確責不旁怠。”
“咳!”壟忘一臉整齊,怎麼看都沒有奸商特有的市儈摸樣,倒像一位久居官場的少年官吏,端得穩重,又正氣,被兩名女子這般取笑也毫不介意,只問祁妄:“祁兄還想擺棋設局?”
“今日這般,就算擺下棋局也無人再敢來應戰了。不知壟兄可知這城中有無大型的學堂?”
“難道祁公子想做那教書先生?”佘嬌嬌疑惑,再又提醒:“那月錢可沒有下棋高,還是祁公子準備在這金梁城長住了?”說罷,眼神不自覺的瞄到蜀玉。
祁妄搖了搖頭:“小生年少,還是需要高人指導的時候,哪裡能夠教導讀書人。”
一邊蜀玉似笑非笑:“祁公子的確是年少,可白棋居士聞名天下,就算是樣貌清俊些,腹內才學亦可為人師表。”
這話一出,兩個男人頓時都轉頭不語,他們都忘記告知:白棋居士乃祁妄的師父。
徒弟永遠都是徒弟,怎麼可能代替師父呢?
龔忘只問:“難道祁兄是準備以‘白棋居士’的名頭去學堂授課?”
“正是如此!”
一邊佘嬌嬌算是聽出了眉目,呲牙對著龔忘,袖中的小青不知道什麼時候鑽了出來,爬在主人的肩頭,一人一蛇對龔忘虎視眈眈:“好哇,原來你們幾個男人合夥騙我們,白棋居士根本就不是這個人對不對?”
龔忘解釋:“的確不是他,只是他的師父。”
“好你個龔忘,居然連同外人一起欺騙金梁城的百姓,我要替城裡所有上當受騙的眾人懲罰你!”佘家女子不能得罪!是金梁城人盡皆知的事情。
龔忘暗裡叫糟,一邊說道:“祁兄你放心等我訊息,茶樓還有事,我先告辭!”話還沒說完,人都已經下了樓,佘嬌嬌哪裡會被他忽悠過,早就長牙舞爪的跟著跑了下去,一邊追還一邊叫嚷。
閣樓突然安靜了下來,和煦的微風從雲層中劃過,穿透窗欞,路過桌臺,飛過女子的髮髻,讓人的思緒也輕飄飄了。
蜀玉就這麼靜靜的坐著,似乎不在意自己被他們拋下,也不在意身邊還有什麼人,她似乎早就習慣一個人,獨自欣賞著美景,手中捧著茶茗,看著時光從指間流走。
祁妄覺得心裡平靜。非常奇怪,他並不排斥她,也不再計較是否孤男寡女,更是不固執提醒自己遠離這等有心機的貌美女子。
似乎,只是一個轉頭之間,兩個外人突然屏去了世俗加固在身上的枷鎖。
祁妄輕聲開口:“蜀小姐可有怨恨?”
蜀玉莞爾:“我為何要怨恨?怨你們將我拖入是非之中,毀了我名節後再飄然遠走?還是恨這世間流言紛飛,容不下我一介女子的幸福?”那纖手摩擦著杯蓋,指尖晶瑩圓潤與瓷器透亮融合一體,她繼續道:“人命天定,就算今日沒有你們,他日我也定然遭遇此等冒然之事,說不定丟的不是名節,還有性命。如果我只顧得怨,而不感激祁公子的救命之恩,那隻能畫地為牢,自尋煩惱罷了。至於恨,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相比國仇家恨,我這又算得了什麼?不如想開,自己落得個輕鬆自在。”
這番淡然倒出乎祁妄意料之外,只道:“難得蜀小姐豁達,是祁某多慮了。”
蜀玉抿笑不語,只是再挑起一個新的茶杯,再斟滿捧到男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