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打量了一眼兩人的表情;便先看著段廣真道:“你此次區區二十人便震懾得岢嵐軍上下不敢擅動;單單以你這等威望;接任岢嵐軍使;原本是很容易的。嵐州謝使君原本有這個意思;但被我回絕了;你可有怨言?”
段廣真登時大愕。儘管他在西陘關時;麾下說是也有五百人;可並不足額;就算足額;根本不可能發生戰事的西陘關;比起西北面就是突厥的嵐谷縣岢嵐軍來說;也絕對要重要千百倍。更何況;岢嵐軍大使是正職;品級在其次;對於蹉跎多年的他來說;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機會;可杜士儀已經替他回絕了心裡忍不住生出一絲鬱悶的他突然對上了杜士儀的目光;想到杜士儀之前讓他隨行巡視時問過的話;不覺又陷入了深思;最終方才說出了一句話。
“我聽使君的。”
杜士儀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果段廣真就此生出怨尤;那麼;他會按照嵐州刺史之前所請;直接把人留在岢嵐軍;然後為其請功;這樣大使之位依舊會落到段廣真頭上;但日後如何;他就撒手不會再管了。可段廣真在詫異和失望之後;最終還是選擇了服從;那就代表著他可以更加放心地用一用這個排兵佈陣很有一套;本身又頗有能力的段廣真。
“很好。大同軍之行至關緊要。你先下去好好準備一下。明日就出發。”
等到目送了段廣真行禮後離去;杜士儀見張興彷彿在想什麼;他對這個往來更多也更熟悉的年輕人招了招手;旋即笑道:“怎麼;是不是在想我太嚴苛了?有功不賞;不是御下之道?”
“使君能對挺身而出寧死不屈的孫少府那樣賞識;不惜舉薦其直擢嵐谷縣令;又怎會置段將軍功勞苦勞於不顧?”張興本就是聰明人;杜士儀不說他也會往這上頭猜;更何況杜士儀這反問中無疑就是這個意思。果然;他如此一問後;杜士儀就意味深長地回答了一句。
“嵐谷縣太小;岢嵐軍同樣太小了。”
見張興會意點頭;他就直截了當地說道:“孫萬明是明經及第;出仕已經十年;論理不應該事到如今還在任縣尉;之所以蹉跎至今;是因為他在捕賊尉的任上惡了上司;後來被貶到西南之地任縣尉;這一次是才調回河東道來。我舉薦此人為嵐谷令;也是因為他的資歷原本就已經足夠了。反而你身為處士;雖署理過代州州學經學博士;可我闢署你為巡官還時日尚短;如今因功請奏;州縣實職固然是有;但區區一個縣尉不夠你展才。而以你的出身資歷;難保上司同僚不排擠。”
“使君的苦心;我明白。正如使君剛剛說嵐谷縣和岢嵐軍太小;即便是英雄;若無用武之地;豈不是可惜?”
“你明白就好。不過你此次功勳不小;我不會埋沒你的;待我回歸代州之後;便會奏報李公;以你為河東節度掌書記;請奏朝廷;為你帶試校書郎銜。
儘管試校書郎也就是掛個名;能夠拿到校書郎的俸祿;並不代表就能真正躋身校書郎那等清貴官之中;但張興仍然大受震動。他幾乎想都不想便長揖行禮拜謝;等到杜士儀吩咐了他去刑場打探以及其他幾件事;他告退了出來時;心中仍然是熱乎乎的。
杜士儀這樣一個上司;著實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和段廣真全都不是嫡系;可一旦受到任用而有功;杜士儀竟是毫不吝惜為他們爭取恩賞;就連孫萬明這樣原本該素不相識的亦然。
而杜士儀自然不會忽略了孫萬明。不說那是宇文融臨終前託付給他的名單上的人;單單是孫萬明在此次兵變中表現出來的氣節;那就值得他敬重。儘管此人最終沒能忍住;以至於身陷囹圄遍體鱗傷;可想想若真的是那般隱忍能謀的人;也不至於被上司排擠到十年無有寸進的地步;他也不能太苛求。所以;當他來到縣廨後頭;那間盧川騰出來特意安置孫萬明的屋子時;他不禁生出了一個念頭。
如果盧川知道孫萬明從此之後就會成為這嵐谷縣廨的主人;會不會後悔當時沒有挺身而出?
“杜使君”十天的休養;儘管受的外傷很不輕;但在大夫的精心調治下;孫萬明的精神氣色都好得多了。由他接任嵐谷縣令的制令;下頭人哪裡忍得住;早就告訴他了;甚至還團團圍著好一陣恭喜;可他自己卻有些惶恐。此時此刻見杜士儀快步下來;前頭那些日子動彈不得;如今卻總算能在屋子裡活動的他正要下榻;卻被杜士儀一把按住了。
“你傷勢尚未痊癒;不可妄動。”
“哪裡就這麼嬌貴。這些天來;都要別人照顧我;外頭的事情甚至要勞煩杜使君親自操勞忙碌;如今我卻受升賞;實在是受之有愧”儘管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