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太子被人誣為勾連外臣之際,還在他面前直言不諱。更不要說連身為近侍的牛仙童,也是被杜士儀掀翻了。換言之,和那些很可能是生造出來討他歡心的祥瑞相比,杜士儀這面古鏡十有**真的是從黃河上撈起來的!
繼司馬承禎之後,他的弟子——茅山上清宗的這一代宗主李含光一樣深得李隆基寵信,也不知道是不是厭煩了天子沒事就試探如何煉丹長生,他在觀瞻過古鏡之後便一口斷定這是老子隨身之物,甚至從道德經中引經據典加以詮釋,既隆且昌四個字更是被其作為天子聖壽綿長的證明。
歷來皇帝最怕死,尤其李隆基眼見當初表現得兄友弟恭的兄弟們,須臾只剩下了寧王一個,就更加怕死了,聖壽綿長這樣的描述無疑令他感到無比的欣悅。於是,如獲至寶的他甚至命人在洛陽宮中專設鏡閣,供奉這面古鏡,隨即又要因此蠲免朔方貢賦。
眼見得天子如此離譜,張九齡終於忍不住了,在御前義正詞嚴地反對免朔方租調,因和杜士儀共事多年,他即便犯嘀咕,倒也沒認為這是杜士儀自己生生假造出來的東西,只是一再以天下其他地方也有災患,而朔方並無水旱之災作為理由,總算是讓李隆基就此收回成命。然而,和他同列的李林甫卻在和他一起告退出了宣政殿之後,對送出來的一箇中官低聲嘟囔了一句。
“朔方有太上玄元皇帝古鏡打撈出水,如此祥瑞,加恩也並不過分,張相國好歹和杜君禮共事過一段時間,怎的如此不解風情?”
這話自然瞬間就傳入了李隆基耳中。他此前聽說過一二風言風語,道是李林甫和杜士儀不睦,因而舉薦其轉任朔方,實則是故意把人趕到火上去烤,可聽得這話,他不禁覺得傳言不免言過其實。張九齡和杜士儀還是曾經一塊知制誥的同僚呢,不過朔方免賦稅的小事卻不肯成全,李林甫卻反而顯得通情達理。
類似的想法他已經在心中積壓了不少,如今也是想想便罷了,等到他在千秋節當日於城樓上觀賞廣場百技樂舞的時候,早已把此事丟到了九霄雲外。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的他在高力士親自攙扶下上了肩輿回寢宮之後,半夢半醒之間,他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了低低的說話聲。
“杜大帥呈送的那面古鏡是真的嗎?從前不是聽說,不少所謂古鏡的千秋鏡,其實都是偽造來哄了大家開心的贗品?”
“別人獻的興許是假的,可杜大帥什麼人?據說李相國還曾經請過有名的鑑寶者觀瞻過,道是從鑄鏡之法到銘文畫像,都是和太上玄元皇帝那會兒的年代類似。再說了,杜大帥獻鏡子的時候除了一句黃河撈上的古鏡,別的可一個字都沒說,這時分若是一併獻上一篇妙文,豈不是更加錦上添花?”
“倒也是。李天師也說,那方寶鏡乃是寓意福壽,是說大家聖壽綿長,能如上古聖天子一般,活過百歲。大家能活得久,我們也就能活得久。”
李隆基雖說醉意醺然,可腦袋卻還有幾分清醒,只有眼皮子耷拉著沉沉的抬不起來。儘管憤怒於有人會在自己的臥榻之側悄悄嘀咕這些話,可別人說古鏡是真的,說他能夠活過百歲,他也不是沒有欣喜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強撐著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往四周圍一看,卻發現靜悄悄的並沒有人在,提高聲音喊了兩聲,方才有人快步進來。
“大家有何吩咐?”
“適才……適才誰在朕耳邊聒噪?”
那宦官訝異地瞪大了眼睛,茫然搖頭道:“高將軍親自送了大家回來,安置過後就吩咐不要擾了大家的千秋之夜,故而讓我等在外守候,並沒有人膽敢在陛下臥榻之側待著,更不要說聒噪了。”
李隆基有些難以置信,他環目四顧,突然發現在一旁的鳥籠中有兩隻白色的鸚鵡,想到這是一年前西域進貢來的,自己一直愛若珍寶,登時為之色變。他仔細回憶了一下那說話的聲音,感到確實陌生得很,從前絕對沒聽到過,他不由得支撐著坐起身,也不披衣裳,就這麼趿拉著鞋子蹣跚走到了鳥籠前。黃金打造的鳥籠中,兩隻白鸚鵡見著他絲毫沒有任何異狀,跳上跳下異常歡快,可看在他眼中,卻更加確證了之前的念頭。
說話的……是這兩隻白鸚鵡?這麼說,他真的能夠長命百歲?
那一瞬間,李隆基的眼神中迸發出了難以名狀的狂喜。
武惠妃探明瞭李隆基的心意,卻在武溫昚的案子上栽了個大跟頭,固然她已經不那麼在乎杜士儀,可杜士儀能夠平平安安地從隴右轉任朔方,而且還是透過的李林甫舉薦,她不禁生出了幾許奢望。李林甫早已自陳願保護壽王,杜士儀又是壽王妃的師傅,興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