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當然,課業還是最重要的!”盧望之立時變臉,又一本正經地說道,“今天最後放你們倆半日假,明日可一定要回草堂!三師弟,咱們趕緊回去向盧師稟報一聲此間情形。”
眼看那眼神能凍死人的裴寧被盧望之不由分說拉下了樓,崔儉玄只覺得喜出望外,雙手合十連唸了好幾聲阿彌陀佛,隨即才突然醒悟到這次的事情和佛門那些和尚可沒關係,倒是嵩陽觀也幫了不小的忙,於是立時改口稱了一聲無量天尊。而懶得搭理這小子的杜士儀站起身走到臨窗處,瞧見對面那一層紗簾也被人高高拉了起來,而後露出了孫太沖那熟悉的面孔,他少不得笑著微微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子方?”
“對面應該是杜十九郎和崔十一郎。昨日是崔明府包下此地請了那位劉御史一塊觀瞻,今日讓給崔十一郎也在情理之中。”
孫太沖示意道童再次放下紗簾,這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瞥了一眼面上猶露不自然的柳惜明,這才笑呵呵地對宋福真說道:“這一次的事情,登封縣可以說是得了一個莫大的彩頭,唯一不高興的,大概就只有那個有苦說不出的劉御史而已。”
“監察御史雖只正八品下,但卻是常參官,他又是姚相國的親信,只要有心,要找崔韙之一個縣令的茬還不容易,更何況杜十九不過區區白身人!”柳惜明一個忍不住,咬牙切齒地迸出了這麼一句話。當看見宋福真投來了責備的不悅目光,他才不情不願地低下了頭。
“劉沼是姚相國的心腹不錯,可我記得柳三郎你之前還說過,姚相國如今可不是從前那樣穩若泰山了。”見柳惜明一時啞然,孫太沖這才似笑非笑地搖了搖手中羽扇,“而且,這一次登封真的是天時地利人和全都佔了,崔明府這官位就算暫時挪動不了,年後也必然擢升。須知聖人可是耳聰目明,劉沼一個人阻塞不了眾人之口。至於杜十九,他一言一行無不在理,倡導捕蝗又有功,如今還是盧浩然的弟子,劉沼憑什麼去找他的茬?”
“梓光,你今日本就不該從盧氏草堂出來。”宋福真微微嘆了一口氣,隨即就淡淡地說道,“我讓人備快馬,你立時回去。只要趕在盧望之和裴三郎的前頭,至少不至於讓人詬病!”
面對舅舅前所未有的嚴厲眼神,柳惜明只得欠身答應,面上卻流露出了一絲掩不住的怨氣。
對面酒肆二樓除了孫太沖,是否還有什麼其他人,杜士儀卻懶得去揣測。畢竟嵩陽觀在關鍵時刻讓公孫大娘留宿觀中,解了燃眉之急,總是幫了一個大忙。這一日早上,公孫大娘和嶽五娘以及兩個琴師三個歌姬收拾了行李從嵩陽觀出來之前,他們就已經去拜謝過關注宋福真,現如今也不用再去見面。因而,當這一場演出散場之際,他和崔儉玄就便立時把公孫大娘請入了酒肆,置酒慶賀之際,崔儉玄一口氣喝乾了自己手中那小陶杯中的酒,隨即就把杯子在桌上重重一放。
“公孫大家真的要立時啟程?須知那劉沼說是往汴州去的,但萬一他再打什麼歪主意,你豈不是羊入虎口?”
“既然有預備,狡兔三窟的本事,我還是通曉幾分的。”公孫大娘微微一笑,隨即站起身來,竟是和嶽五娘以及兩位琴師三名歌姬一起交手屈膝,見杜士儀和崔儉玄慌忙都站起身來,她方才直起身開口說道,“今次得以全身而退,多仰仗了二位郎君相助。”
“唉。”崔儉玄等她落座,失望地又自斟自飲了一杯,隨即方才開口說道,“公孫大家在東都時,我家祖母和阿孃都開口挽留,你為何非要如此四海漂泊?這天底下最險惡的就是人心,像劉沼這樣的混蛋,可不僅僅是一個而已!”
公孫大娘直言不諱地說道:“劍舞原本講究的便是灑脫奔放,雄渾大氣,若是困於一地安享富貴榮華,此生休想再有寸進。吾師也是遊歷天下二十年,又借鑑了軍中劍法,劍舞方才真正得以大成,只可惜那時候已經身體困頓,不久就去世了。我那時候曾經在先師靈前發誓,當踏遍名山大川,覽遍雄奇山水入劍,不求聞達,只求自由。所以,只能辜負齊國太夫人和趙國夫人,還有崔郎君的好意了。”
見崔儉玄雖一臉鬱悶,卻還是連連點頭,顯見很贊同這番說法,杜士儀忍不住生出了一個離譜的念頭。倘若不是這次無巧不巧盧氏草堂求學成功了,這崔十一郎不會也打算優哉遊哉逛遍天下吧?想到這裡,他便舉起了手中酒杯。
“不自由,毋寧死,這等境界,我等凡夫俗子望塵莫及。我再敬公孫大家一杯,但願此去能夠得償所願,劍舞至臻完美。”
品味著那最初六個字,公孫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