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珉察言觀色,看出這兩口子是知情者,索性明人不說暗話了:“她應該是和李略一起私奔了吧。”
“什麼,他們私奔了?”晴陽公主素日再如何沉得住氣,畢竟也還是年輕,這會猛然一聽這個訊息,不能不失聲道,“這如何了得!李略是世子,不比尋常百姓可以說走就走無人追究。得趕緊追他們回來才行,否則事情鬧大了不可收拾。”晴陽公主真是急了,朝著玉連城問道,“駙馬,你知道他們在哪嗎?勸勸他們趕緊回來吧。”
玉連城緩緩地道:“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但我知道勸亦無用,王爺王妃這樣旗幟鮮明地反對,至少目前,他們是肯定不會回來的。”
李珉正色道:“話雖如此,但他們若這樣一意孤行下去,後果可就無法預料了。你還是想法子找找他們,勸回來才是正經。”
“是呀,這事一時半會還瞞得住,一旦鬧開了,只怕不能善了。”公主也掂得出輕重。
玉連城沉默半刻,才喃喃地道:“公無渡河,公竟渡河。墮河而死,將奈公何。”李珉和晴陽公主這會突然聽他吟出這十六字的《箜篌引》,微微一怔,但旋即都明瞭他的用意。一時俱無語。
《箜篌引》者,朝鮮津卒霍里子高妻麗玉所作也。子高晨起刺船,有一白首狂夫,被髮提壺,亂流而渡,其妻隨而止之,不及,遂墮河而死。於是援箜篌而歌曰:“公無渡河,公竟渡河。墮河而死,將奈公何!”聲甚悽愴,曲終亦投河而死。子高還,以語麗玉。麗玉傷之,乃引箜篌而寫其聲,聞者莫不墮淚飲泣。麗玉以其曲傳鄰女麗容,名曰《箜篌引》。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看似固執和愚蠢,但其間包含的,卻是堅定的信念和執著的勇氣、還有一份如火焰般瘋狂燃燒的激情—驚滔駭浪在前,命運已然註定,渡河即是死亡,卻依然勇往直前雖死無悔。“墮河而死,將奈公何?”—為了自己的夢想和願望捨棄現有的一切,義無反顧地亂流爭渡,蹈死而不顧—取捨之間,需要多大的勇氣?能為信念和追求如此執迷不悔的,問世間、能有幾人?
《有緣千年來相會》第七十九節(2)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愛情在這一刻,是甘願一生一世被放逐,熱烈如赴死。
阮若弱和李略在西郊山野裡隱居的生活過得很愜意。山靜似太古,日長如小年。他們與世隔絕,在自己的小天地裡怡然自樂。
阮若弱天天帶著李略在山野裡跑,砍柴不誤別的功夫,時不時的採些野果野花回來。秋愈深,花愈少,最後採回大把瑩白蘆葦,插滿小屋的窗臺上,風來時輕輕拂動,好似一塊窗紗。
有一天,兩人在山中七轉八繞,繞到別人開墾的一大塊綠油油的番薯田裡,阮若弱馬上走不動了,跟李略咬著耳朵道:“我想幹壞事了。”
李略聽得一怔:“你想……幹壞事,幹什麼壞事?”
阮若弱左顧右盼一番後,確定四野無人,指著那塊番薯田道:“我想偷兩個番薯去烤著吃。”
李略把那塊番薯田看了半天,道:“這是長番薯的田嗎?好像都還沒長出番薯來吧。”他看不到番薯。
阮若弱笑得打跌道:“小王爺,番薯是長在土裡,要挖出來的,你以為是長在枝頭讓你摘就是呀!”
李略情知鬧了笑話,為了將功補過,棄是非觀念於不顧,自告奮勇道:“那好,我去偷,你替我望風。”
偷番薯戰役打響了,阮若弱做“掩護”,李略“衝鋒”在“前方第一線”。他頭一回這樣子偷偷摸摸,也是頭一回挖這個東西,手腳不是很麻利。幸好無人干撓,太太平平地挖了兩個極壯實的蕃薯出來,兩人趕緊腳底抹油地溜。
跑到山的另一側後,正是一片楓樹林,林中堆滿厚厚落葉。現撿一些枯枝落葉,他們席地而坐烤起番薯來。阮若弱笑道:“人家是煮酒燃紅葉,我們是烤番薯燃紅葉,跟著附庸風雅。”
李略不肯認同:“未必是附庸,煮酒是風雅,烤番薯一樣是風雅,反正都是用得紅葉。”
“說得極是,”阮若弱拍著他的肩道,“我們兩個也算是雅人。”
李略卻笑開了:“兩個偷東西吃的雅盜罷了。”阮若弱也忍不住笑開了,兩個人的笑聲清亮,驚動林中鳥雀也隨之啁啾鳴叫著。
下了山回到家,家裡居然有客。姚繼宗不請自入,坐在屋裡剝柚子吃,見他們兩個進屋,忙招呼開了:“來來來,吃柚子吃柚子。”
阮若弱笑道:“你倒是反客為主了。”
姚繼宗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