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瑾枝的身後是層層疊疊的雪山,她站在那裡,小小的身影看上去是那麼弱小。
“瑾枝……”
陸無硯上前一步,方瑾枝訥訥地向後退了兩步,那雙乾乾淨淨的大眼睛裡蒙了一層濃濃的迷茫。
陸無硯便沒有再往前走。
他微微側首,對身後驚疑未定的靜心師太說:“收拾東西,馬上下山。”
靜心師太倒是想拿出祖母的架勢來,可是她無助地發現,在這個孫子面前,她心裡竟然只剩下恐懼。
回去的馬車上,靜心師太縮在角落裡,不停撥動手裡的一串佛珠。方瑾枝縮在另外的一個角落裡,低著頭,呆呆望著靜憶師太臨走前送給她的一碗紅彤彤的山楂果。
陸無硯一直凝望著方瑾枝。
他想跟她解釋,卻發現並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他本來就是那樣卑鄙醜陋的一個人。方瑾枝只不過親眼見到了真實的他。
反正,她早晚都會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這般想著,陸無硯竟是有些釋然。
回到溫國公府以後,得到大太太回來的訊息,府裡的人都過來迎接。靜心師太唸了句佛,將面上、心裡的驚慌收起來,端莊地下了馬車。端出屬於靜心師太的架子來面對這些親人。
陸無硯跳下馬車,轉身看著仍舊縮在角落裡的方瑾枝。以前每一次上馬車和下馬的時候,方瑾枝都是被陸無硯抱上去又抱下來的。
方瑾枝抬頭,對上陸無硯的目光,她又匆匆移開了眼,不敢再去看。
陸無硯沒有走,就那樣等在馬車邊。
過了很久很久,方瑾枝的小身子才動了動。她抱著懷裡的紅山楂,小心翼翼地在馬車裡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向馬車門。
車廂裡一共就那麼大點的地方,即使是用挪的,方瑾枝也很快就走到了馬車車門邊兒。
拉車的馬忽然揚起前蹄嘶鳴了一聲,將整個車廂帶得晃動起來。方瑾枝一驚,匆忙去抓馬車的門。紅紅的山楂果從葵口碗裡灑落出三五個,落在雪地上。
她怯生生地抬起頭,去望陸無硯。
陸無硯捨不得看見方瑾枝怯生生的樣子,他往前邁出一步,將小姑娘從馬車裡抱出來。
陸無硯明顯可以感覺到他懷裡的小姑娘身子僵了一下,才慢慢緩和起來。
“我、我……可以自己走的……”方瑾枝抓緊了手裡的葵口碗的邊兒,沒有如往昔那般摟住陸無硯的脖子。
“嗯。”陸無硯也不堅持,就把懷裡的方瑾枝放到了地上。
方瑾枝幾乎是落荒而逃一般抱著一大碗的紅山楂跑回自己的小院,等到她回到小院的時候,藏藍色的葵口碗裡的紅山楂已經灑落了一半。
“姑娘,您是自己回來的?”正在打掃院子的米寶兒和鹽寶兒疑惑地走過去。
“幫我守門!”方瑾枝沒有理她們兩個,直接抱著葵口碗裡的紅山楂回到自己閣樓裡的閨房。
方瑾枝一進到她的閨房,入眼就是佔據了整面牆壁的兩個大衣櫥。
她愣愣望著衣櫥上精雕細琢的游魚圖案,那些游魚好像活了過來,變成了溫泉池塘裡的紅鯉魚。她的三哥哥站在池子邊,輕輕一撈,就撈上來一兜子紅鯉魚。
他將魚兜靠近她,說:“來挑一條。”
方瑾枝眨了一下眼,才去取了鑰匙,將鎖著黃梨木衣櫥的金鎖開啟。
平平和安安正坐在衣櫥裡的小床板上玩著翻繩,見方瑾枝回來了,兩個小姑娘立刻放下手裡的紅繩,從床板上跳下來。
“姐姐!”
“嗯,”方瑾枝將懷裡只剩了半碗的紅山楂遞給兩個妹妹,“山上帶回來的呢,很好吃。”
平平和安安接過方瑾枝遞過來的葵口碗,一個接一個吃著她們的姐姐抱了一路帶回來的山楂果。
“慢點吃,不能一下子吃太多,酸。”方瑾枝彎起眼睛來,柔聲勸著兩個妹妹。
“好!”平平和安安向來都很聽姐姐的話,她們兩個把剩下的山楂果放在桌子上,然後又跑到琴架前開始彈曲子。
兩個小姑娘彈到會心時,相視一笑,又獻寶似地望向她們兩個的好姐姐。
“彈的很好!”方瑾枝伸出兩個大拇指誇讚兩個妹妹。方瑾枝這才想到自己身上還穿著小斗篷,她將身上的小斗篷脫了,緩緩坐在一旁的鼓凳上,聽著兩個妹妹彈琴。
在兩個妹妹琴聲裡,方瑾枝不由開始走神。
她滿腦子裡都是她的三哥哥。對她好的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