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在這裡等我。”靜憶師太起身,走出屋子,再回來的時候,她手裡捧著一個藏藍色的葵口碗。碗裡放著紅彤彤的山楂果。
“我這裡沒有什麼甜品,也就只有這我一手養起來的山楂果還可以嚐個鮮。”
方瑾枝拿起一個山楂果遞到嘴裡咬了吃。
“酸酸甜甜的,好吃!”方瑾枝說著就又拿了一個來吃。
靜憶師太的目光卻落在方瑾枝的手上,她有些詫異地說:“你拿東西的姿勢倒是與尋常人不同。”
方瑾枝小手去拿葵口碗裡的紅山楂時,並不是如尋常人那般用拇指和食指,也不是如一些嬌氣的小姑娘那般翹著蘭花指,用拇指和中指,而是五根手指頭張開,拇指、食指和小指放平,中指和無名指微微彎曲著去夾葵口碗裡的山楂果。
方瑾枝正想再拿一顆山楂果,聽到靜憶師太這般說,她的小手懸在藏藍色葵口碗的上面,不亂動了。
靜憶師太忙說:“沒有關係,你怎麼拿都好,你喜歡吃就好。”
“我習慣了呢……”方瑾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將放平的拇指、食指和小指收回來,如尋常人那般去拿葵口碗裡的紅山楂。
“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只是……有點奇怪。”靜憶師太心裡忽然有一種焦灼。生怕方瑾枝因為她無心的一句話心裡不爽快。這幾年她在靜寧庵中心靜如水,卻不想遇見了個方瑾枝。不過見了兩次,這個小姑娘就將她心裡的寧靜打破了。
紅塵,還在她的心裡,沒有忘懷。
方瑾枝拿起一個紅紅的山楂果遞到靜憶師太嘴邊,甜甜地笑:“吶,師太也吃!”
靜憶師太愣了一下,才有些不自然地張開嘴,將方瑾枝遞到她唇畔的山楂果給吃了。這些山楂是她一手栽種出來的,她比誰都清楚這山楂是酸的。可是方瑾枝喂她吃的這一顆卻是甜的。
她有些猶豫地又從葵口碗裡拿了一顆山楂果來吃——酸的。
“師太,我的手指頭是壞的。”方瑾枝吃下了嘴裡的山楂果,才將自己的右手遞到靜憶師太眼前。她又去抓了靜憶師太微涼的素手,讓她來摸自己的中指和無名指。
“師太,您能摸出來嗎?”方瑾枝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她。
靜憶師太小心翼翼地去摸方瑾枝的中指和無名指,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卻又說不出來。
“看!”方瑾枝將她的右手舉起來,五指張開,再握拳,再張開,再握拳……
她的速度越來越快,靜憶師太終於發現了端倪。
起先速度慢的時候,方瑾枝的五根手指分不出什麼區別來,可是等到她握拳的速度快起來,她的中指和無名指動作會比其他的手指頭慢一些。
“我的手被別人踩壞了,這兩根手指以前不能彎呢。要天天練習夾棋子,才慢慢好起來呢!”方瑾枝一臉驕傲地笑著說,“已經瞧不出來是不是?”
“是……”靜憶師太有些心疼地點了點頭。這個孩子究竟是怎麼做到笑著說:“我的手被別人踩壞了”?她又是吃了多少苦,才能將手指恢復到如今?
靜憶師忽然被自己心裡對方瑾枝的心疼驚了一下。她唸了一句“阿彌陀佛”,緩緩低下了頭。
方瑾枝在靜憶師太的陪同下,在梅林裡轉了好久。靜憶師太見她喜歡梅,便將這處梅林裡梅樹的品種一一介紹給方瑾枝。方瑾枝一一記下來。
她約莫著時間差不多了,才告別靜憶師太回去找陸無硯。
靜心師太的禪房裡,靜心師太被逼到牆角,而陸無硯一步步逼近她,右手掐在她的脖子上。
“我沒有時間在這裡跟你耗,你必須回陸家過年。過完年,想去哪裡都不攔你。”陸無硯的聲音是冰冷的,哪裡還有平日裡半點的溫柔。
靜心師太睜大了眼睛,恐懼地望著陸無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有一天她的親孫子會這樣掐著她的脖子!而且陸無硯看著她的目光根本不像看著他的親人。不,根本不像看著一個活人!
靜心師太從腳底開始發涼。
陸無硯的手在逐漸收緊,他聲音越發冰冷,“還是你以為我在開玩笑?”
靜心師太張了張嘴,有些艱難地開口:“那、那個孩子在門外。”
陸無硯眼裡的寒意滯了一瞬,他徒然鬆了手,猛地轉身。
禪房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風吹開了一扇,方瑾枝站在雪地裡愣愣地看著他。她不知道站在那裡多久了,整個人傻傻的,就像被嚇著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