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彷彿這兩個字已是世界上僅剩的語言。她就這麼哭泣著一遍一遍地喊我的名字,到後來她每喊一遍我就像是心臟被握在某個壓抑的手裡,被一遍遍地蹂躪著,我那麼痛,我那麼痛。我說霓裳你別這樣別這樣好嗎,我的眼淚也如七月的山洪泛濫起來。
後來我知道,霓裳的哭泣不是沒有來由。那是她一生中最沉痛的夜晚,霓裳的父親送夜裡突發疾病的她的母親去醫院,路上很幸運地坐上一輛好心人的順路馬車。而或許那也不是幸運,馬車由於天黑路滑墜進修路新挖的深溝,好心的馬車主被馬車把身子壓成了血肉模糊的兩截,霓裳的一對父母也雙雙身亡。她從此再無父母,成為與凌末相同的孤兒。她說她心好痛,好痛好痛,她要我抱緊她。
我抱緊她,我說,我親愛的親愛的霓裳,在這個世界上,你至少還有我,你永遠不是孤獨的。我們兩個是前世是佛祖座前長明燈裡糾纏的兩根燈芯,註定彼此相依屬。知道嗎,這是宿命,我們無法逃離。
霓裳滿臉淚光如星星點點地望著我,她純真童稚的眼神像個小小的孩子,她抽泣著問,瞳瞳,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情緒凝重地點頭,是,你是希臘神話中唱歌的繆斯,筵席終結仍孤單地在殿堂裡唱著歌。而我則是那個純潔的女神赫斯提,我為你照明,點亮你的世界,點亮你的歌聲。
那段時間霓裳的嗓子已經哭啞了,在恢復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醫生都囑咐她千萬不可以唱歌。她卻還是堅持要唱,拖著沙啞的嗓音唱出愈發沉重的歌。我知道那段時間她的歌都是用血寫出來的,她經常性的割腕,用潔白羽毛沾著那些暗紅色的液體寫在同樣潔白的紙上,那每一個音符都是驚心動魄的痛。
我在三個人的愛情中徘徊不定,我愛他們,霓裳和凌末,我兩個都愛。我該如何選擇,然而似乎我無論如何選擇都將是一個錯誤的選擇。那麼如果一定要錯誤,就讓我繼續錯下去吧。我再次聽到霓裳沙啞的嗓音唱起那首我第一次聽到她唱的歌,《傷紅塵》裡的句子時,我終於在心頭銘刻了我的決定。
戀人傷,傷不透浮雲惆悵,揮刀斬水花魂落,酒醉偏偏越愁腸。
黃花葉,漫天葉飛葉舞葉斷魂。翩翩舞,誰人能解離別怨,誰人堪破紅塵傷。
我願意放棄自己一直以來被救贖的身份,像黎明救贖黑暗一樣去救贖這個已滿身傷痕無力再承擔任何苦難的多情女子,我分明看到自己將她身上的傷舔淨,然後那傷便生到我身上。深刻的傷痕會令人疼痛,我懂,但我無法停止。
第三章
第28節 青(2)
我開始刻意地冷淡凌末,我在任意的地方擺臉色給他看,我不許他再吻我,甚至連他擁抱我時也像根冰冷的木頭不理不睬。凌末總是充滿迷惑地看著我,他堅忍地咬著牙齒愛我,我知道我在舔噬掉霓裳身上傷痕的時候又不免在凌末身上劃了幾道不小的口子,但這是必然的。我只能在他默默轉身過去背對著我心痛的時候,在心中說,對不起,凌末。我愛你,可是我也愛霓裳。
我義無返顧地踏上自知的不歸路,我繼續肆虐地對待凌末,將全部心思和愛放在霓裳心上。她割一次腕我就陪著她割一次,她總是不住地哭泣,然後慌張地找布條來給我包裹傷口,她說瞳瞳你這個傻子你這個傻子。我只是冷靜地看著她,眼裡除了一片冰雪別無其它。這樣的效果很明顯,霓裳是像我愛她一樣地深愛著我的,她忍心自己的血流光卻不捨得我為她多留一滴血,她停止瘋狂地連續割腕的行徑。其實在後來的我竟然迷戀上割腕的感覺,那並不像想象中的疼痛,只感到手腕冰涼。就像一片雪花落在手腕上,消融成冰水。
終於我找到一個絕佳的機會,那日凌末,霓裳和我都擠在霓裳空蕩蕩的家中。霓裳的抑鬱症又犯了,她痛苦癲狂地在房間裡,在床上與地下翻滾著。夜裡月亮出來的時候天氣很冷,我趁他們兩個沒注意用水澆熄了火爐。我鎮定地說要離開,我說家裡有些突然緊急的事情我必須要離開,我囑託凌末在我走後照顧好霓裳,在他尚未回覆我之前便匆匆走出房間。我用力甩上門,門發出一聲短促有力的響聲,像怪獸不安的吼叫。然後我偷偷躲在窗戶後面,像個造物主一樣靜靜觀看著他們兩個在我所努力製造出的這個環境中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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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初凌末一直離霓裳很遠,任由她痛苦癲狂的喊叫與掙扎,但他的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霓裳。他看著這個曾經像太陽一樣溫暖,活潑任性地說話和歌唱,把他當做自己的寵物熊的可愛女生此刻披散著頭髮,眼神空洞,撕心裂肺地喊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