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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軟軟的,隱約能觸控到裡面堅硬的骨頭,那是我的根那。

小時候母親夜裡端溫熱的水給我洗腳時都會小心翼翼地捏捏那裡,彷彿那小小的一塊就真的牽繫著一些無法言說的東西。那麼多代的近親結婚,只造成後輩們不高珍瓏的身軀,沒有其他特別的表象,的確是罕見的病例啊。那麼多代的沉積,終於在我身上爆發出來,卻只是一個小小的多出來的腳趾樣的東西。如此想來,我的第十一根腳趾竟成了我幸運的標誌,我那麼那麼珍愛地撫摩著它。

所有的人都暗暗談論著我的異像,白家大宅的人,甚至整個白家澱的人。他們談論爺爺的夢的啟示,談論我多餘的腳趾,談論我的出乎尋常的漂亮,還有孩子的我老氣的沉默。那些人,他們用憐憫或幸災樂禍的眼光看著我。

每當這時候我的奶奶會抱著我,一直抱著我,抱得緊緊的不放手,她說:“瞳瞳什麼都不是,瞳瞳是我的乖孫。乖孫吶。”然後她哼唱好聽的歌謠哄我睡覺,兒時幼稚的我認為那大概是世上最美的吟唱了,我安然躺在奶奶那老而鬆軟的懷抱中聽著她輕聲唱:

搖啊搖,搖到賣魚橋

買條魚來燒,

頭不熟,尾巴焦,

盛在碗裡蹦蹦跳。

跳呀跳,

一跳跳到賣魚橋。

然後我那慈祥的奶奶在我睡著之後她低低地念兒子兒子你在的話也給我生孫子啦,娘不能給你報仇娘就看著他們一個個的死啊,看著他們死啊。我知道她說的是他的大兒子,奶奶最心疼的那個憨厚痴痴的大兒子,他叫做白恩和,是我生來便未曾見過的大伯。

大伯十二歲的時候溺水死了,是隨我奶奶出行兌換食物的途中,在河邊看到一株白色的小花,他倔強地要採來為親愛的母親戴上,結果腳下一滑便墜進去。大伯一直的呼喊,一直的呼喊,像野獸般地掙扎,不過於事無補。我那不習水性的奶奶,她看著她的兒子絕望的雙手在水面直直的伸著,手指恐怖的痙攣彎曲,像要抓住什麼東西。然後慢慢地沉了下去,沉下去。那時還算年輕的她被悽然卻怯懦的人群抓著她不讓她跳下去,她只有一聲聲的哭,聲音嘶啞淒厲絕望。“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從這之後她就開始詛咒,兒子啊兒子,娘不能給你報仇娘就看著他們一個個的死啊,看著他們死啊。那些話深深的根植進我兒時的記憶裡,惡毒順著血脈流在我的身上,仇恨隨著竹編搖籃的輕慢搖晃搖進我的骨子裡。

第一章

第2節 赤(2)

或許是時候我該講一些快樂的事情了,總是一味深刺骨髓的訴說連我自己都無法承受,畢竟我只是一個在這蒼茫人海中浮沉的一個女子。我渴望愛和溫暖,渴望無窮的關愛和擁抱,習慣奔向光明的方向,儘管命格中註定黑暗總是伴在身畔左右無法逃離。

我幼時的快樂,應該是全部和那個叫做秦樂羽的男孩子有關的。樂羽,樂羽,他是像一支快樂的羽毛,從不知何處仙境飛來的大鵬鳥背上落下來的,飄落到我的面前,白色的羽毛插在我烏黑的發端,帶給我永無止境的快樂與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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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以來我都無法忘記他充滿戲劇性色彩的出現。

在我六歲那年的夏天,那是個失措的季節,太多的邂逅和離別都發生在這個季節。我是偷跑出去的,從幽園後面廢棄的破籬笆縫隙鑽出去,六歲的我,身子骨才有平常小孩四歲的大小,鑽出那個洞是輕而易舉的。那個洞是我幾天前發現的,我發現穿過它就可以到達白家大宅後面那片荒草林,六歲的我出白家大宅門的次數屈指可數,而那個洞恰恰可以用來填補這片空白,那個洞在我面前便代表了整個外面的世界。它是未知,它是好奇和幻想的根源。

這一日據說是來了幾個秦嶺的貴客到我白家,大人們多都跑去應酬,只有一個家僕奉命照顧我。我趁家僕照看我時講故事哄我睡覺結果先將自己哄睡著的絕好機會,先趕到後院的大井,脫掉鞋子扔在井邊,搬一塊石頭,然後大叫一聲“哎呀”,藏到一邊的草叢中去,一手捂著嘴偷笑。家僕見到井邊我的鞋子,都以為是我去井邊不小心掉了進去。家僕本是黑黑像異鄉來的人一般,霎時間嚇的臉面發白,渾身簌簌抖動。她一面小心朝井下看,一面自言自語呢喃著。我看了一陣子便不再理會,徑直朝幽園後面廢棄的破籬笆洞行去。

我匍匐著身子從洞中爬出去,那片廣袤的天空便在六歲的我眼前展開,這就是另一個世界,不同於我白家大宅的另一個世界。我發了瘋似地在這片陌生的天空下奔跑,一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