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平浪靜過了一個月之後,京城裡斷斷續續有奇怪的流言傳出。
坊間有個說法,說當今尤皇后早已被妖魔附體,成了殺人不眨眼的惡鬼。金鑾殿的那場大火,就是她惡性大發故意玩樂才燒掉的。而陛下如今無法早朝,也是因被她日夜吸□□氣致使的聖體衰弱,才無法早朝。
古人素來最忌諱神鬼之事,此流言一出,立即引發百姓的巨大震動。
這日,皇后娘娘神色不明地端坐於龍案之後。半張臉隱在陰影裡,下首跪著十來個一個月來和諧共事的新晉骨幹。
書房正中央的紫銅鎏金香爐正汩汩地冒著青煙,清淡的薄荷香味淺淺地瀰漫開來。這是娘娘近日裡為處理繁重政務,特意讓制香閣煉製的醒腦薄荷香。此時那清涼的味道一吸入肺部,那輕薄的味道漸漸就涼到了心裡。
貴族勢力開始反撲了。
下首跪坐的官員仔細觀察著上首身為流言主角的皇后娘娘,發覺她此時嘴角正掛著怪異的笑,半分不像在發怒。底下人暗暗心驚,又實在摸不準這從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后娘娘的心思,一個個都觀望著,不敢輕易開口。
“流言從何時,又從何地伊始?”皇后娘娘對流言的內容很感興趣。
妖魔附身?
唔,很有想法。
“是從西城霓音坊傳出來的,”她的左手邊一個高瘦的青年抬起頭,眼睛不大,眼神卻格外銳利有神。此人正是由皇后娘娘一手提拔的吏部侍郎汪荃,“三天前,武安侯孫家二房的三子孫俊押妓時,一次醉酒之言。”
“此人上有兩位兄長均十分出息,他身為么子,自小家中長輩過於寵溺從而文不成武不就的,混世紈絝一個。”
汪荃從衣袖裡掏出一疊東西,放於手心,然後,緩緩將手舉過頭頂,娓娓道來:“不過,孫俊的長兄,武安侯二房嫡長子孫銘,卻意外的有別於其他貴族子弟。年二十有六,年初便以入翰林院作編修,三年前的兩榜進士,撇開家世不言,也是一枚青年才俊。但,曾是張裕門下弟子。”
“哦?”
娘娘提起筆,在紙上寫下了‘孫銘’‘張裕’兩個名字,“張裕?唔,卿是何意?可否明言?”
張裕,大乾有名的大儒,坊間傳言與攝政王不睦。
不少人曾見此人三番四次於公眾場合對攝政王大加貶斥。文人只當他耿直性情,不畏強權,又有人曾暗嗤他‘勢利眼’,嫌棄攝政王的莽夫出身、粗野與不通文墨。又加之他曾明確厭棄夏榮的幾次壓制幼帝的舉動,多次揚言不與夏家人為伍。旁人一提起他,便知道他看不上夏榮乃至整個夏家。
殊不知,張裕卻正是夏榮門下第一幕僚,掌控著攝政王最核心的機密。
“臣某次偶然機會得知,張裕這人雖與夏賊交惡,卻與夏賊的嫡長子私交甚好,”汪荃緩緩跪直了身體,雙目炯炯盯著龍案,嘴角掛上了諷刺。
這位其貌不揚的青年,正是後期万俟左最為倚重的謀臣,明德年間足智多謀的左丞相,“夏家此次措手不及的抄家滅族,單單逃了夏家長子。如今,張裕的優秀門生家中之人又惹了大事……”
“……臣不認為這是巧合!”
還未經時間打磨大乾左丞相,如今還不能很好地收斂住鋒芒,他神情端肅俯下身朝上首拜下去,行了個禮道,“臣認為,其中必有大齲齷,請娘娘下令速查。”
娘娘抬手示意他起身:“蕭雲翳,本宮命你三日內處理好流言一事。”
左手邊靠門的一箇中年男子站了起來,朗聲應諾。
“至於張裕與夏家長子一事……”
娘娘修長的手指在案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發出篤篤的輕響。氣氛因此而越發的凝滯與森冷:“本宮雖不主張‘寧可錯殺一萬,不可放過一個’,但既然汪荃提了出來,那便是有跡可循。”
“汪荃,由你去查!”
汪荃眼神一亮,肅聲道:“是。”
流言這事,說來不大,說小不小,卻還是為娘娘招來一片謾罵之聲。
延續了一千多年的男權社會,不說男人不能忍受文德殿上坐著的是個女人,就是女人自己,也從心底裡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流言重傷這事,反而是女人的情緒更激進。
從貴婦嘴中流露出來之後,迅速蔓延到市井,很快一發不可收拾。
因為蔓延的速度實在太快,儘管蕭雲翳已經極力地壓制了,妖魔附體一說卻還是在民間越演越烈。很快京城以外,這類的流言添油加醋地流竄四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