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夫人的壽宴臨散時,薛姨媽等人去跟她告辭。
王熙鳳已經累得滿臉疲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薛姨媽挑了挑眉,很想刺羅夫人幾句,卻因剛被女兒埋怨過,不敢再信口開河,乾脆笑著屈屈膝,乾淨利落地告辭了事。
羅夫人仍舊笑著執了寶釵的手,溫言細語地囑咐了幾句:“好生勸你娘保養身子,你和你哥哥都大了,眼見著就是好幾樁大事,有得她累呢!好孩子,你是最妥當的,以後自己也更要體面尊貴方好。以後常常來家,舅母盼著你跟你妹妹能多多相處,更相和睦呢!”
然而一整天就被羅家幾個表姐妹拘著的王穎鶴正悄悄地跟迎探惜三姐妹道歉:“今兒怠慢了。”
探春深知緣故,笑著搖頭,低聲道:“鶴姐兒莫客氣。姑舅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連著筋。咱們自己,原該替你招待客人的,都偏勞了你娘那邊的姐妹們,我們正過意不去呢,你還來賠禮!”
王穎鶴鬆了口氣,親親熱熱地拉著探春說“常來玩”之類的話。
這邊薛姨媽有些繃不住了,便又說了兩句告辭的話,不由分說,帶著王熙鳳和眾姐妹退了出來。
外頭薛蟠寶玉早就等著了,眾人會齊,回了賈府。
薛家母子們自回住處生氣不提,這邊王熙鳳寶玉回去見了老太太,便要去王夫人屋裡。
探春卻想起來原著中該著是賈環闖禍的日子了,笑道:“鳳姐姐二哥哥稍等,我跟你一起過去拜見太太。”
賈母原想著留她說話問問,看她這樣說,也該是這樣的禮節,便笑道:“也好。你們先過去跟你們太太說一聲兒,三丫頭一會兒記得回來。”
探春答應了一聲,三個人一起去了王夫人那裡。
進了門,行了禮,探春留神一看,賈環並沒有在這邊,心裡不由鬆了口氣。
說不上三五句話,探春便垂手告辭:“太太早些歇著,我先去回老太太的話了。”
王夫人眼睛只看著寶玉,嗯了一聲,也不留她。
這邊寶玉一見探春走了,便拉了靴子爬上了炕,冠子勒子都去了,脫了大衣裳,膩在王夫人身上說長道短的。
王夫人本就寵溺兒子,自然是抱了懷裡,一聞就知道他又喝多了,心疼道:“你又不是個大人,做什麼要吃這樣多的酒?必是你舅舅拉著你待客了。”轉臉看看已經疲憊欲死的王熙鳳,哼了一聲,道:“想必是也把你指使得團團轉罷?”
王熙鳳苦笑:“我們回自己家裡,親嬸孃的壽辰,我們不忙活誰忙活?這也是應當應分的。”
王夫人又哼了一聲,忙著先安置兒子:“我的兒,你還只是揉搓,一會兒鬧上酒來,看你難受!還不快躺躺呢!”又命彩雲來照顧。
寶玉一歪身便躺在了王夫人身後。
彩雲給他倒了釅釅的茶來,又扯了條薄被搭在身上。
王夫人又命給他拍著。
金釧兒看了彩雲一眼,轉身出去吩咐:“看看襲人做什麼呢?若是沒什麼大事兒,就說二爺在外頭喝多了,讓她過來接二爺走。”
彩雲這邊腹誹不已:都十三了,又不是三歲時節,拍什麼拍?!但還是慢條斯理地上了炕,跪在一邊,輕輕地拍著寶玉。
席上本來並沒有什麼人灌寶玉的酒,但經不住薛蟠左一杯右一杯地邀人共飲,別說寶玉喝多了,便是衛若蘭,也是被馮紫英半扶半拎地弄出去還給他們家人的。
喝多了的寶玉唯有襲人治得住,所以這時候眾人都避得遠遠的。
彩雲無法,只好別開目光,且去看別處。
寶玉跟她說話,彩雲卻只是淡淡的。寶玉便拉著她的手往亂晃:“好姐姐,你也理我一理兒呢!”
彩雲奪手不肯,皺眉道:“再鬧,我就嚷了!”
寶玉不高興了,就伸腳蹬被子:“熱得很!”
因王夫人這時候還坐在炕沿兒上在跟王熙鳳說話,炕桌便在手邊,那一盞油汪汪的燭臺靠裡放著,正在寶玉頭頂。
他這一伸腳,正踢在炕桌腿上,疼得先哎喲了一聲。
炕桌一晃,燭臺便沒放穩,晃兩晃便倒了下來,滿滿的燭油灑了寶玉一頭一臉。
寶玉哎呀又是一聲痛呼!
彩雲剛轉身去掀被看他的腳,接著便聽見燭臺掉下來的聲音,也跟著叫了一聲,忙上去扶了寶玉起來。
眾人嚇得都湧過來看時,只見寶玉左邊臉上已經燙了一溜燎泡出來,幸而眼睛沒動。
王熙鳳早就一邊快手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