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皮裝到了最後,整套都是自己掏錢給馮紫芸買的。馮紫英出銀子的,不過是給黛玉帶的市面兒上泥人兒陀螺等小玩意兒,兩箱子也沒幾兩銀子,他還真敢跟盧夫人開口!
松紋一想到探春在“富貴居”裡收拾倪二的情形就縮脖子,嚥了口水道:“奴才知道,大爺肯定不敢要。”
自己要真的有膽子伸手接了過來,回頭讓大爺被三姑娘奚落了,只怕自己又得挨鞭子了。
盧夫人的手意外地頓在匣子邊上,回頭看著松紋後退兩步就一溜煙兒地跑了,茫然地看向馮紫芸:“這是怎麼了?”
馮紫芸噗嗤一聲樂了出來:“娘啊,這是一物降一物!”
林黛玉何等聰明,也看出了三分,抿嘴而笑。
馮紫英一聽探春發了話,哼了一聲,昂然拎了鞭子,令松紋:“去榮府,把寶玉和薛大傻子叫出來陪我吃酒。尤其是告訴寶玉,今兒他請!”
寶玉那邊巴不得,忙得穿了衣裳跑出來跟他吃飯喝酒,背了薛蟠,拉著他請問黛玉的情形,又被馮紫英訛走了手裡拿的一把寫著探春所作《簪菊》的扇子。
第二天馮唐回來,不僅打了幾隻野雞野兔,還獵了一隻狐狸。進門就命把那野雞野兔分一半:“拿了榮府去送給老太太,就說我剛去給閨女打的,讓她老人家也嚐個鮮。”然後又私下裡告訴黛玉:“這狐狸我讓人去剝了皮硝制,冬天給你做圍脖兒戴。”
黛玉巧笑倩兮,點著頭給馮唐往腰上掛荷包兒:“這是我舊日縫的,爹爹先將就著。等明兒我專門給爹爹做好的,再換下來。”
馮唐低頭看那荷包兒,只覺得女氣,卻捨不得拿下來,摸著鬍子得意地叉著腰笑:“老子也有閨女給縫荷包了!哼哼,我看那幫老傢伙還敢笑話我生了兩個兒子!”
黛玉知道這是嘲諷馮紫芸不像女兒,自然不肯跟著笑,細聲細氣地替新得來的妹子辯解:“我們芸姐兒這麼好的性子,全京城可有一個姑娘比得上的?爹爹不要理那些人,他們養得出來芸姐兒這樣乾脆利落的閨女麼?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馮唐被她明裡暗裡誇得心花怒放,樂得找不到北。
盧夫人見丈夫和乾女兒相處這樣好,乾女兒又肯這樣維護親女兒,只覺得欣慰得了不得。轉念就想到兒子身上,忙遣人去問:“不是說昨兒跟賈家的那位寶二爺一起吃酒麼?吃得怎樣?”
馮紫英覺得被雷劈了一樣:“我跟小兄弟們一起吃個酒而已,母親什麼時候管起這些來了?”
盧夫人氣得在屋裡拍桌子:“把這個孽障給我叫來!”
馮紫英知道惹了禍,只好走來。
盧夫人把人都趕出去,關了房門,擰著兒子的耳朵咬牙告訴他:“賈家老祖宗說了,要把你大妹嫁給那位寶二爺呢!你不給我看好了這未來的妹夫,等甚麼呢?”
馮紫英眼睛瞪得溜圓:“妹夫!?”
林黛玉在馮府待得極高興。在盧夫人身後跟進跟出,甚至連盧夫人處理家務的時候,她也睜著好奇的眼睛坐在旁邊。盧夫人看看身邊另外兩張空空的椅子,嘆氣道:“什麼時候芸姐兒能像玉兒一樣肯坐在一旁學著如何處理家務,我就能閉眼了。”
林黛玉笑得挺不好意思的。
馮唐覺得這個嬌嫩的小女兒實在是太好了,這幾天別提多高興了,動不動就跑到城外去給林黛玉尋新鮮玩意兒。野花野草的就不要說了,各種小鳥小魚,天上的彈弓打,水裡的網子撈,每天晚上都拿了來給黛玉獻寶。
黛玉何嘗見過這些東西?稀罕得不得了,常常臨睡了還惦記著再去看一眼。
只是才過了三四天,黛玉的咳嗽便漸漸地重了起來。
林嬤嬤和探春都有些習以為常了,只是讓照著舊方子抓藥便罷。但林黛玉連吃了三天藥,竟然仍舊沉重了下去。
盧夫人終於坐不住了,先打發人去賈府送了信兒,接著就逼著馮唐馮紫英想法子去請個太醫來看看。
馮家除了盧夫人,一家子都是習武之人,受傷是常事,生病卻是極少的。所以家裡竟與太醫院沒什麼交情。
馮唐正為難,賈府這邊王夫人聽說後大驚失色,連賈母都沒告訴,急忙便到了馮府,順便還請了王濟仁也過來了。
盧夫人頓時又氣又愧,坐在那裡垂淚不已。
王太醫仔細聽了脈,點了點頭,到了外間,對王夫人和盧夫人道:“二位夫人倒也不必掛心。姑娘這舊疾由來已久,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今夏姑娘的身子好了許多,前兒我還算是敢給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