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這才回神,騰地坐起,一把抓住鴛鴦:“你說的可是真的?”
鴛鴦笑著按了他躺下,輕聲道:“這是三姑娘說的,還能有假?琥珀本來是帶著老嬤嬤去接兩位姑娘回來的。三姑娘卻不肯,還說,大夫先開了七天的藥讓吃吃看。所以,她們倆要再過七天才回來。二爺,你可能忍一忍?”
寶玉知道只怕眾人都誤會了自己病倒的緣故,但卻正好,不必費口舌編瞎話了,便赧然笑著點了點頭,又道:“姐姐幫我跟老祖宗告罪,說我已經好了。”
鴛鴦溫柔地笑著,又低聲告誡他:“林姑娘來了咱們家這麼些年,都沒找到個敢這樣拍胸脯的大夫,老太太心裡不自在。二爺也先別宣揚。一來不知道這大夫是不是說大話,萬一藥沒那麼有效,都說出來了,怕馮家面上不好看。二來,若是藥果然有效,外頭該有人說咱們之前不好生給林姑娘治病了。奴婢雖然已經勸了老太太,可難保老人家一時賭氣,會說出些什麼來。二爺到時候覷著空子,幫著圓圓。”
寶玉默然,半晌,苦笑一聲,低聲道:“老太太想說就讓她老人家說。總不能為了照顧誰誰的面子,就讓老太太憋著氣,讓林妹妹病下去吧……”
鴛鴦聽了這話,臉色頓時一變,情不自禁抓了寶玉的手:“二爺,你說什麼?你可是聽說了什麼?”
寶玉握著她的手,輕輕一緊,又放開,強笑道:“沒事。等林妹妹和三妹妹回來再說。”
鴛鴦看著別過臉去的寶玉,心往下沉。
寶玉必定是知道了些什麼,才會露出這樣心灰意冷的樣子。
這卻不行。
讓人瞧見了,猜到了,那隻怕就是場更大的風波——
鴛鴦輕輕嘆了口氣,話裡意有所指:“二爺心疼姑娘們,姑娘們又何嘗不心疼二爺?今日琥珀去了,說了二爺病了,林姑娘當時就坐不住了。不是三姑娘按住了說必須要吃七天的藥看看效用,只怕這會子都回來了呢。”
寶玉心裡一顫,忙又轉過頭來,強擠了一絲笑容:“我沒事。讓林妹妹好好治病才是第一的。”
鴛鴦笑著站起來:“太醫也說了,二爺並無大礙,只是心神不寧睡不穩罷了。好好地睡個飽覺,甚麼藥都不用吃。我去回老太太的話,二爺好生養著罷。”
寶玉穩一穩神,笑得真切了三分:“說得極是。鴛鴦姐姐慢走。”
鴛鴦出來了,見襲人仍舊在掉淚,晴雯在一邊有些欲言又止,便笑了笑,道:“林姑娘怕是要在馮府再養幾日,我來跟寶二爺說一聲,安慰幾句。你們好生伺候,別再惹老太太了就是。”
襲人鬆了口氣。
晴雯卻不贊同地搖頭,道:“二爺進來心神耗損,這太醫不知道開的藥對不對症。鴛鴦姐姐回老太太一聲兒,看看是咱們自家給二爺補一補,還是再請個太醫來瞧瞧。”
鴛鴦讚許點頭,笑道:“你既然值夜,白天懶散些有情可原。只是以後這妝束還得再利索些才好。老太太可見不得人蓬頭垢面的。”
晴雯今日妝扮得格外嬌豔,又梳了垂髫分肖,兩邊的碎髮多得很。
鴛鴦這話一說,晴雯紅了臉,咬著唇瞪了眼:“我知道!這不是二爺睡了整整的十二個時辰,大家都有些慌,我就沒顧上麼。”
話雖如此,卻是回身便忙得又淨了面,清清爽爽地梳了雙鬟,果然便顯得利索多了。
鴛鴦回了賈母正房,笑著告訴賈母:“我去時二爺剛睡醒,我傳了老太太的話,又說了林姑娘的事,二爺挺高興的。臨來時,二爺那邊正在起身梳洗,傳早飯呢。”
賈母這才放了心。
馮紫英聽得裡頭傳來訊息,說林黛玉吃了藥,頭一天晚上安穩睡了一宿沒聽見咳嗽,心裡踏實下來。
探春那邊命人來問:“聽說寶玉病了,大爺可知道是為什麼?”
馮紫英看著線頭兒好奇的目光就很想惱羞成怒一把:“她怎麼什麼事都來問我?我哪裡知道?我又沒怎麼著寶玉!”
線頭兒自然更怕他一些,撒腿就跑回去,一個字不錯地回了探春。
探春從琥珀嘴裡聽說了寶玉的情形,已經猜著只怕是有人告訴了寶玉什麼。而自己這邊讓倪二去逼問王太醫的事情並沒有瞞著馮紫英,想必這位馮公子一定找了人跟著,那前事盡知的情況下,透露給寶玉也是常情。
誰知竟不是馮紫英做的。
探春若有所思。
時間倒是過得快得很。七天轉眼即過。
林黛玉和探春打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