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不時在地圖上寫上一些只有他才明白的符號,聽到西門瑾的話後,他舉起右手揮了揮。
西門瑾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他知道師長此時對東方沛已經憤怒到了極點,只是他和東方自十年前起,便是師長的親兵,感情親厚,此時必須要解釋幾句,祈求能夠衝緩一下師長的怒意。
幾十分鐘之後,杜少卿終於完成了手頭的工作,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卻依然保持著坐姿的端正,不肯靠到椅上。
“紀律性是部隊最重要的東西,哪怕十七師這次搶在了我們前面,我也不會因為這個而生氣。”杜少卿面色陰沉說道:“但他居然有膽子把許樂曾經求援的訊息壓下來,這一點不可原諒。”
西門瑾有些艱難地說道:“師長,我相信東方不會如此愚蠢。”
“是嗎?”杜少卿的反問句在此刻顯得是那樣的壓迫感十足,他盯著西門瑾的雙眼,自嘲笑道:“或者,他是想用自己的愚蠢,來替我除掉一個將來的對手?什麼時候我在你們的眼中,墮落到可以被許樂威脅的地步?更關鍵的是……”
“難道我沒有教過你們,戰場之上,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腦子裡除了勝負之外,還有別的雜念。”
杜少卿冷聲訓道:“更不能有私心。”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二百一十章 東北偏北(十)
“本次戰役結束之後,我會向國防部建議中止東方沛的許可權。”杜少卿面無表情說道:“你不用替他說情。”
西門瑾沒有替東方沛求情,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立志追隨的師長擁有怎樣堅忍冷厲的性情,一旦他做出了某個決定,除非更高階別的將軍直接用軍令壓制,否則他便不會做出任何更改。
“明白。”西門瑾很乾淨利落地轉了話題,“根據推算,青龍山先遣團在地磁暴區很難撐過這幾天,就算十七師的三個團全部趕到,恐怕也是晚了,畢竟那邊的氣候條件太惡劣,帝國人又集結了所有的殘部,力量差異有些大。”
“戰爭是人打的,但絕對不能忽視裝備的作用。”杜少卿沉聲說道:“帝國殘部的彈藥基數能不能維持高強度的續波攻擊,這本身就是一個問題,如果……許樂中校能夠修好青龍山該團的指揮系統,或許還能夠撐下去。”
二人間的一問一答,像極了軍事學院裡教師與學生的對話,事實上在杜少卿的從軍經歷中,他向來對下屬的指揮不吝指教。西門瑾認真地聽著師長的分析,心情卻與往年不一般,淡然生出一絲疑惑之意。
聯邦部隊的作戰理念,一直隱隱分為兩種,一者重灌備,一者重指揮與日常的訓練,國防部在作訓基地展開的畢業日軍演,正是為了向軍隊的高階軍官們展示,革命性的MX機甲,會給這場戰爭帶來怎樣的改變,然而見效似乎並不顯著。
在這種分歧中,杜少卿毫無疑問是後者的代言人,然而現在看來,似乎……他自己做出了某種改變,在鐵七師中大量部署新式MX機甲,在戰鬥中創造一切條件以發揮MX機甲群的超強攻擊力,這種指揮理念的轉變,在先前那句話中一覽無遺。
“遵守紀律,東方沛沒有做錯,這個問題我不想再談。”杜少卿低頭望向電子地圖,淡漠說道:“但既然一開始沒有動,接下來就不要動的太快,十七師比我們搶先一步,這種功勞不用去搶。”
“明白。”西門瑾點頭應下,接著表情微凝,低聲說道:“我接到了S1那邊的訊息,可能最近要回去一趟。”
杜少卿握著紀錄筆的手微微一頓,沉默片刻,卻沒有說話,繼續著自己的戰術推演工作,似乎表示了默許。
西門瑾微微一笑,向桌後的他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轉身走出房間。
杜少卿抬起頭來,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口,思想不知道飄去了何方,往常冷冽如冰海的雙眸中浮現出一絲難得見到的疑惑與自省的黯然。
如同西門瑾、東方沛立志追隨他那般,少卿師長在聯邦裡也有欣賞的物件。他此時並不知道西門瑾回首都星圈去做什麼,因為是那人的意思,所以他並不想過問,只是隱隱覺得似乎有些什麼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然而他卻默許了這種事情的發生……
在某些時刻,不表態本身就是最真實的表態,杜少卿雙眼微眯,看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那抹陰影,生出一絲極複雜的情緒,右手下意識用力,喀嘣一聲捏斷了記錄筆,黑色的電解液濺射而出,落在電子地圖上,將東北方向的暴雪區域塗抹出一片大大的汙跡。
……
雪原冰川中的交戰區域依然暴雪狂舞,在戰場深腹